凝望著眼前的男人,她心口悄悄的緊縮著,他的臉被曬黑了,點點的胡碴在下巴中滲冒了出來,眼角有著疲倦的細紋。
情不自禁的,她朝他靠近,小手撫上了他的心口。
他在睡夢中低下頭來,用那高挺的鼻子蹭了她兩下。
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他醒了,但他嗅了嗅她,然後在確認之後,收緊長臂,歎了口氣,開始打呼,她才發現他還在睡。
那像動物的行為讓她差點笑了出來,卻又莫名心安。
嫁給他,她是不得已的,只是求一個安穩,她知道他是個好人,但她清楚,一個好人,不表示就是一個好丈夫。
她並未期待,也不敢期待更多。
或許,還是她想多了。
他是一個貴族,是一個男人,她本來以為他不一樣,會願意改變,可他到頭來,依然只是笑她是個傻子。
貴族就是貴族,男人就是男人。
他們是既得利益者,不可能主動放掉手中的權勢與利益。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偎近他懷裡,抬手環住他的腰,閉上了眼。
我不會揍我的女人。
她不喜歡被當成附屬品,可她想,如果非得要成為誰的,她可以成為他的。積累的倦意很快浮現,他溫暖的味道就在鼻尖,漸漸漫入心肺,她不自覺也深吸口氣,再歎了出來,然後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睡著。
第3章(1)
女人們的笑聲突然在城堡裡的空地響起。
因為許久未曾聽過歡笑的聲音,幾乎是不自覺的,他轉身從那十字形的箭孔往下看。
細長十字的箭孔,是為了防衛而設,內寬外窄,給予牆裡的人充足的活動空間,敵人來襲時,弓箭手可以從這射箭防守,這樣的設計,讓人有著良好的視野,能清楚看見牆外的事物,又不致讓外面的人看見裡面的動靜。
後頭空地上,那女人帶著幾個女僕和孩子正將那些煮好、洗好的床單衣物晾曬起來。
那些笑聲,也吸引了男人們的注意,他看見不少人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如他一般,朝她們看去。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
雲層難得的不再聚集,露出湛藍的天。
過去三年總是壓在頭頂上的烏雲,已漸漸不再。
以往,就算偶爾放晴,太陽總是濛濛的,天也沒有那麼藍,總是髒髒灰灰的,像隔了層灰布似的。
可如今,雖然陰天仍多過晴天,但藍天出現的日子,確實越來越多。
麗莎與蘇菲亞把裙子拉到了膝上站在水盆裡,用腳踩著水盆裡煮過微溫的衣物床單,露出了潔白的小腿,她們合作清洗好的衣物,擰乾後再交給小安妮和漢娜,拿去給凱與約翰娜晾曬。
笑聲,是因為蘇菲亞滑到了。
她們露出了腿,而且蘇菲亞衣服濕透了,那年輕的女孩全身曲線畢露,他猜那是讓男人們停下手中工作的最大原因,大部分的人都在看那渾身濕透滿臉羞紅的女孩。
他卻只看到她。
她手中米白色的床單在風中飛揚,看著那可憐的女孩,嘴角輕揚。
那麼多的笑語聲中,他輕易就能分辨她那低沉沙啞的聲音。
起初,他總覺得她的聲音像老太婆或烏鴉,可不知從何時起,她沙啞的聲音卻總讓他想起冬日裡加了麥酒的熱牛奶。
他看著她上前幫忙扶起那滿臉通紅的女孩,發現有男人在看,蘇菲亞躲到了她身後,她回身掃視了那些男人一眼,挑起了秀麗的眉。
那幾個傢伙立刻掉過頭去,繼續清理主城樓後方的污水池,把裡頭的糞便挖出來,搬去城外田里做成堆肥。
女人與女孩們繼續做事,她讓蘇菲亞披上了一件床單,回房去換衣。
但是,他能看見,那些男人和在城牆上的士兵,還是忍不住會偷看她們。
除了她們依然有人露出小腿在踩洗衣物,也因為她。
雖然已成男爵夫人,她依然親手做事,為了做事方便,她和其他女人一樣穿著麻布衣裙,可即便穿著簡單樸素,她看起來依然很特別。
就算只是在曬衣服,她舉手投足也和旁人不同,有一種莫名的優雅、沉靜,吸引著人們的視線。
城堡裡的孩子們都很喜歡她,如果她不在病房照顧病人,總會有幾個孩子在她身邊跟前跟後的,急切的想討好她,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事實上,除了那些跟著賽巴斯汀出門的士兵之外,城堡裡幾乎所有的人,無論男女,都有同樣的問題。
路易就別提了,完全是她忠實的擁護者,壞脾氣的安德生,只要她一喊就會出現,彆扭的安東尼隨時都在注意她的動靜,曾經被她照顧過的邁克爾他們,更是三不五時就會繞過去,關切她在做什麼,需不需要幫忙;他無法不注意到,那幾名士兵現在總會有一個留在城裡,像條大狗一樣的在她身邊晃蕩,對於當時她差點被燒死,他們卻都在田里,不在她身邊,沒有來得及保護她,讓那些欠了她一條命的男人們耿耿於懷。
可他也清楚,跟著賽巴斯汀遠行回來的人,也注意到這件事,城堡裡的士兵,分成了兩派人馬,就連吃飯時也各坐一邊,雖也會談笑風生,但各自心中都已有了芥蒂。
他沒有阻止邁克爾他們自動自發的留意,是因為城堡中現在除了士兵,還有從各地湧來的村民與農奴,有些人他根本見都沒見過,他不是真的信任他們。
城堡裡的人太多了,所有的男人與男孩都睡在大廳,女人與女孩都擠在馬廄二樓,現在就連主城樓二樓的器械庫和廚房地板上到夜裡都躺了人,她清出了其中一間塔樓的病房,不過沒人想去睡那裡,寧願躺在樓梯或城牆上,也不想待在那充滿痛苦記憶的地方。
現在是夏天,露天裹著毛毯一樣可以睡,但到了秋冬,鐵打的人一樣也擋不住凜冽的寒風。
他知道她說得對,他必須重新統計領地裡的農奴和可用的人手,分配那些荒廢的屋舍與田地,那是說如果那些人願意試著重新照顧分配到的田地。如果我是領主,我會讓所有人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