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再費事敲門,直接開口揚聲:「我知道大人方才和你們說了,我是新來的總管,我需要有人把水抬上塔樓,你們必須幫我,還是你們想違抗大人的命令?」
她不喜歡威脅別人,但她真的需要幫忙。
門內一片安靜,她等了半晌,然後,終於,那扇門被打開了。
一個穿著女僕服裝,臉色蒼白的站在門後,另一個女僕躲在她後面,瑟縮顫抖著。
那兩個女僕年紀都不大,頂多才十四、十五歲,雖然來開了門,卻仍一臉驚恐,結結巴巴的道:「小姐……夫人……對不起……我……呃……我們不是……」
見她們倆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她暗暗歎了口氣,面無表情的開口問。
「你叫什麼名字?」
「蘇菲亞……」
「你呢?」她挑眉問
另一個膽小的女孩。
「麗、麗莎……」
她看著那兩個半大不小的女孩,道:「我叫凱。大人說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
兩個女孩害怕的點頭。
「既然如此,現在去幫我把那鍋水抬上樓。」
「是。」她們齊聲應著,像兩隻小鴿子一樣,匆匆擠了出來,經過她時,兩人死命閃避著她,生怕碰到她,就會當場中毒身亡似的。
她無力控制她們的行為,只能暗暗再歎了口氣,轉身走回塔樓,指使她們協助清潔那房間,並用沸水擦洗木頭地板,然後搬來桌椅和床板。
結果後來一問,這兩個小女僕其實已經十五六歲了。
第2章(2)
這城堡裡沒有乾淨的床單,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她到主城樓的大廳,拆下了那掛在牆壁上的掛毯,捲起來拿到塔樓去鋪在地上,她的行為讓兩位小女僕驚慌失措,不過她們倆一點也不敢阻止她。
馬廄的小廝路易是個十二歲的少年,她本來以為他是成人了,但近看才發現他年紀也很小,只是長得比較高,而且瘦得要命,像是掛上了布袋的木桿子。
她逮到他躲在馬廄裡,命令他一起幫忙移動那些病人,又叫那兩個女孩燒了另一大鍋滾水。
她在另外幾間房也逮到了幾個瘦弱骯髒的孩子,叫他們一起幫忙。
沒有多久,她就發現這城堡裡,大部分的人都早已病到,這裡年紀最大還能行動自如的,是十六歲的蘇菲亞。
她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除了病倒的那幾個,她在這城堡裡看見的全都是半大不小的青少年,和年紀更小的孩子。
而且他們無論男女都骯髒得要命,不管是這座城堡,抑或是這些孩子,或那屋子裡的病人,通通都需要徹徹底底的刷洗過一遍。
很快的,她驚覺這城堡的狀況比她以為的還要悲慘。
她知道饑荒與瘟疫讓森林外的情況很嚴重,但她不知道事情竟然惡化成這樣。本來害怕被人們傷害的恐懼,因為震驚而消散,等她回神,她已經捲起衣袖,指使他們打水刷洗內庭廣場的地板,再把他們自己全都清洗乾淨。
一聽到要洗澡,幾乎沒人願意,這地方的人沒有那種習慣,她知道這兒的人一年有洗兩次就很了不起,但她堅定的要求著。
那些孩子們臉有慍色,但全都不敢反抗,除了守門的安德生。
「你不能命令我們!」那少年挑釁的說。
安德生是所有人裡面,看起來最強壯的,他甚至比她還高了一個頭。
她仰望著那只長個頭的少年,挑眉冷聲道:「我沒有命令你們,我是告訴你們,如果不洗澡,下一個躺在那裡面的人,就會是你。」
這句話,讓旁邊的孩子們倒抽口氣。
她慢半拍的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這句威脅,太像是個詛咒,就連試圖反抗她的安德生都白了臉。
「你不能……不能詛咒我……我又沒說我不洗……」安德生退了一步,結結巴巴的抗議,語音微抖。
「我不是在詛咒你。」她匆忙解釋,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少年一副驚嚇的模樣,而旁邊的路易已經很快的脫了衣服,跑去水井邊把自己洗乾淨,其他男孩也匆匆跟上,接二連三的跑去,生怕動作太慢會引來她的詛咒。
然後,連那個大脾氣的安德生都脫掉了衣服,朝水井走去。
她無言以對,只能暗自歎息,自認倒楣的轉頭,這才看到那個站在一旁,金髮藍眼的少年。
那從城牆上下來的少年看著她,凱等著他表達意見,但那金髮的少年只是和她點了下頭,順從的轉身朝水井那兒走去。
見狀,她再次鬆了口氣,她聽到其他孩子,叫他安東尼。
安東尼看起來比較沉穩,但她知道,和喜歡大小聲的安德生不一樣,如果安東尼開始反抗她,所有的孩子都會跟著一起。
她剛剛才發現,城牆上那些拿著長矛的守衛,都是穿著衣服的假人,那少年負責替它們移動位置。
顯然那位強盜大人不在時,安東尼就是他們的頭。
知道自己暫時過了這一關,她深吸口氣,朝那些像小兔子取暖一樣縮在一起瑟縮的女孩們,要蘇菲亞領著她們打了井水,到廚房裡清洗自己。
她知道屋子裡還有人躲著,但她懷疑這裡真的有大人在。
她替病人用溫熱的水擦洗身體,再讓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將他們用臨時做的擔架,小心搬運到塔樓裡安置。
那個像山怪一樣高大的傢伙,太過沉重,她不認為能靠那些孩子輕易移動他,決定先讓他繼續待在那棟病房,等那男人回來再說。
當她把病人移動完畢,太陽已經西斜,而她發現廚房裡,唯一剩下的食物是給馬吃的燕麥,和一塊發霉的肉乾、幾根乾癟的蘿蔔,和三罐醃過的包心菜。
那空蕩蕩的蔚房裡,甚至連一碗該死的麵粉都沒有。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那貧瘠的廚房,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然後開始祈禱那位一窮二白的領主,徹底的洗劫了她的屋子,而且記得把她那鍋肉湯帶來。
天知道,他沒在昨天晚上把她那鍋香濃的肉湯喝掉,不是有超凡的意志力,就是個可怕的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