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穆哲圖進房和姑爺談完事後,夫人說要替您送藥,之後我忙著到廚房察看備晚膳的狀況,才發覺夫人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到……」
由嫣然的語氣聽得出她受驚了,他沉聲冷問:「堡中裡外各處全找過了?」
「全都找過了……」嫣然哭得不能自已。
「不可能。」他雖想過休了妻子,但話一直沒出口,加上她表現的態度,還有對嫣然的情分,萬不可能獨自離開。就算是離開,單憑她一人之力能上哪兒去?
思緒略定,他又問:「近日堡中有沒有任何不尋常的人事?」
她含淚顫顫地回道:「沒、沒有……」
霍循懊惱地低咒了聲。「該死,快去把穆哲圖給找來!」
不知自己近日是走了什麼霉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他更是厭惡此時的自己。遇上這非常狀況,沒有一雙能視物的眼,他什麼都做不來,只能仰賴他人。
入了夜,霍循動用所有人力尋找,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後,眾人不得不接受,溫泓玉真的憑空消失了。
嫣然因為弄丟了主子,失魂落魄地回房,霍循則與穆哲圖在大廳商議加派人手擴大搜尋範圍。
她在房裡恍惚許久,才發覺有張紙條安穩地壓在桌上的水壺下——
嫣然丫頭:
我帶玉兒回京城,勿憂,幾日後京城會有御醫幫那野人看病,若無礙,讓他親自至京城將妻子領回。
三少爺
無法置信地將那簡短的紙條看過幾十回,嫣然哭得更厲害。
她不敢相信,三少爺居然只帶主子回京城,把她一個人丟在鐵城?!
雖然在鐵城她也不是過得差,但……但自從她跟在主子身邊之後,兩人沒再分開過,三少爺怎麼能這麼對她……
懷著安心與被拋棄的怨懟,嫣然又趕去向同樣急得怒火四竄的霍循報告。
她的話一說完,霍循頓時鬆下了繃緊整日的心神,可臉龐依然剛峻。
溫家三哥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堡中把人帶走,穆哲圖低聲咕噥了句。「看來真的得盡快加強堡中的安全部署。」
霍循彷彿沒聽見他的嘟囔,整個人不知壓抑著什麼,額際冒出青筋。
「既然確定她安全無虞,那就撤除所有搜尋行動。」
妻子在這時間被帶走,對霍循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更讓他堅信自己形同廢人的想法。
他一開口,在場的兩人瞠目結舌地望向他。
「爺,不去把夫人追回來嗎?」
他麻木地道:「她走了也好……」
終是達到他要的目的了,只是事情成了定局,為何心的某處像被人挖走什麼似的,落在天地間的雪,彷彿全下在那處,充滿了寒意?
「爺!」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他回過神,用那雙看不見事物的眼瞪著聲音來源,怒嗆了句,接著轉向嫣然。「若你想回京城,我會派人護送你回去,之後轉達夫人……要她留在京城,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嫣然困惑地看著霍循,心裡有著濃濃的不解。
方纔她雖然哭得唏哩嘩啦,但也無法忘記他臉上的表情。
她感覺得到,姑爺擔心、在乎主子,但得知主子的下落後,神情卻有說不出的落寞,那哀愁與憂傷讓她瞧著瞧著,竟覺得莫名心酸。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主子說的,姑爺對主子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要逼她離開,不願拖累她。
沒得到她的響應,霍循只道:「今晚你好好想一想。晚了,大家去歇著吧!」
不等眾人反應,他摸索著準備由大廳回房,穆哲圖見狀,大步上前想攙他。「我陪你回房。」
不料,霍循一把甩開他的手。「我自己回去!」
遲早他都要適應失明後的日子,可就算真的瞎了,他也不允許自己順理成章地成為廢物!
剛過冬至,年關的腳步漸近,氣候雖冷,可京城最熱鬧的大街因為採辦年貨的人潮,也添了暖意。
見天氣不錯,難得在家的溫泓廣在與家人用完早膳後,立即對妹妹道:「玉兒,你回京城好些時候了,一直沒機會出門走走,今兒個就陪二哥到「潤寶坊」,瞧瞧近日有沒有什麼新進的文房四寶,好嗎?」
自從妹妹被三弟由鐵城「綁」回家後,心似乎沒跟著回來,鎮日坐在閨房窗邊的榻上,心思恍惚地發呆。
城中的「潤寶坊」是騷人墨客、朝中大臣採辦文房四寶之處,逢年節慶,鋪前會掛起五彩繽紛的錦紗燈籠,熱鬧非凡,他正巧用這個借口拖妹妹出門感受年前的氣氛,暫時忘卻煩心之事。
溫老夫人跟著開口。「若不想陪你二哥出去,就幫幫娘吧!快過年了,我讓布莊送了幾款布過來,你來幫娘挑挑你爹及三個哥哥的新衣布色,如何?」
母子倆有志一同地想轉移溫泓玉的心情,不讓她搞得自己神思恍惚、鬱鬱寡歡。
但當事人恍惚得嚴重,在溫老夫人連喚了兩聲後,她才回過神道:「我、我不想出門。」
即使回到京城,霍循的身影依然無所不在地擾亂她。她擔心他的眼睛,擔心她不告而別後的反應,更擔心霍然找不著她,會不會哭鬧。
可憂心之外,她心裡對丈夫的怨懟也是層層迭迭。
知道她回京後,霍循並不如三哥所說,急得立馬趕來找她,也沒有派人來,她心裡不免惶恐,怕他真想就此斷了夫妻的情緣。
思緒至此,她心中一陣惻然,扯出自嘲的笑。
或許霍循真是這麼打算,但她真有辦法忘掉他嗎……
見女兒又不自覺地出神,溫老夫人支走兒子,來到女兒身邊,心疼地拉起她的手。「玉兒啊,大夥兒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從小到大,她便是被家人疼寵到心坎裡還疼不夠的寶貝,原以為她是在鐵城受苦,才會讓兒子擅作主張將她接回來。
孰知回到自小長大的家,她非但沒找回笑顏,反而越發落寞、消瘦。
眾人也明白,再放任她這麼下去,遲早會折騰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