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已涼還在睡。
就算他到來,倒也沒有干擾到她什麼,兔子帽半覆著臉蛋,亂翹的頭髮有幾綹跑出了帽沿,捲翹的睫毛有時會微微的顫著,嫣紅的小嘴唇倒是閉得緊緊的,像是在煩惱著什麼。
他本來想搖醒她的,只是理智又再度背叛他,他把外套擱在手上,一手抱起了她。
她的身體出乎意外的沉。
是因為放心的入睡了嗎?
他不意外的聽到四周細細的抽氣聲。
紀已涼起初有點要醒的跡象,夏頡見狀也想只要她睜眼,就把她放下來,可是她動了動,感受到溫暖的泉源和舒適的位置,臉頰便往他的胸膛蹭去,這一蹭,蹭掉了帽子,露出一張潔白無瑕又泛著粉紅的小臉蛋。
夏頡拿這樣的紀已涼沒轍。
不只是沒轍,完全是愣住了。
他的一顆心悸動不已。
他是怎麼離開辦公大樓的?只記得自己是憑著多年訓練的本能走。
還有,他完全忽略了秘書室那堆精英忙著撿拾掉了下巴的聲音……
沒有三申五令,沒有但書規範,推開一扇房門,「喏,你的房間。」紀已涼就在夏頡的家住下來了。
當晚,夏頡下廚煮飯。
「我可以幫忙。」
她沒有那種坐著等飯吃的習慣,也想看看他煮了什麼。
他越過她的頭去拿鍋子,「去那邊坐著,一下就好了。」
懸殊的身高只會變成絆手絆腳的障礙物,他沒說,可是紀已涼看著自己不起眼的身材,即便想去遞個湯匙還是拿個盤子也的確不方便,只能對他的長手長腳投以羨慕又嫉妒的瞪眼。
這個世界真的是為高個子的人存在的,不公平!
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原狀?
原來的她雖然沒有一七的身高,穿上高跟鞋,還是很能唬人的。
她懶洋洋的回到餐桌上趴著。
穿著家居服的夏頡俐落的清洗食材,然後將清洗乾淨的食材切塊,依序放進煮沸的鍋子裡燉煮。
在這過程裡,紀已涼一雙眼睛不受控制的跟在他身上。
她喜歡他的體格,穿著西裝的他,氣質斐然,換上便服的他則多了一分養眼。他的肩膀很寬,相較之下,往下收的腰相對顯細,不誇張的肌肉,一旦有了動作,立刻出現埋藏在皮膚底下的肌肉線條,充滿力量。
他的手也是,比例修長,手背看不見筋骨,卻可以讓人感受到它是一雙男人的手。
她不得不承認,他陽剛,卻不會流於粗獷,斯文,看起來又不顯懦弱,個頭又高,是看過的男人中最符合她要求、最好看的男人了。
「怎麼了?」夏頡問。所有的東西都下鍋了,湯沸著,炒鍋的糖醋在等收汁,只要起鍋就能開飯,而那個無所事事的紀已涼卻一直拿她黑亮的眼珠盯著他看,看得他都開始不自在了起來。
「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好看?」
這樣的男人,加上事業有成,女朋友應該一籮筐吧?
「要我說謝謝嗎?」
他不是很在意外表,相貌這種東西是天生的,他在意的是人的能力和力量,不過還是很高興她能欣賞他的長相。
「不客氣。」
「過來拿餐具,如果你想幫忙的話……」
「就來!」她跳下椅子,很高興自己有被用得著的地方。
兩人就吃了同居後的第一餐。
第5章(1)
在外面流浪的這半年,紀已涼的心從來不曾這麼安穩過,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雖然不是自己的,沒關係,最重要的是,她不再是一個人。
這房子裡有兩個人的影子,有光有熱的氣味,收拾得不算整齊的雜誌刊物,擱在椅被上的衣物,一盆乾燥花,就是那麼真實。
直到這一刻,她的心才放鬆了下來。
臨睡前,她在客廳的角落刻了痕跡,短短的一條線,要是不注意,並不容易發現這被破壞的一條槓。
「這是什麼意思?」夏頡發現了,但沒有責罵。
「這是我住在這裡的頭一天。」
「所以今天是第一天?」
「嗯,今晚過去,到了明天就是第二天,我在想我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寫上一個正字?」
「也許你可以試試看,反正……這面牆壁不算小。」她的希望真小,一個正字也不過五天,她認為五天後他就會把她趕出去了嗎?
一開始不讓人靠近、難相處的她,即使住下來了,心裡還是不確定能住多久吧?這孩子擔心的是這個嗎?
紀已涼把夏頡的話想了一遍又一遍。
牆壁很大的意思是隨便她怎麼塗鴉都行嗎?或者是她可以一劃一豎的一直畫下去,上千、上萬……然後無數的數字,直到牆壁不夠用嗎?
她沒想到夏頡會這麼說,他是在用這方式給她保證嗎?
他其實不必的,他對她一點義務也沒有,她並不是他的什麼人。
可是,為什麼有股熱流從心裡頭翻湧出來,讓她想哭?
她呆呆的進了房間。
或許是身體的負荷早已經到了極限,一旦精神和身體雙重鬆懈下來,紀已涼發起了高燒,而且這燒退了又反覆升起。
「已涼,你得去醫院。」是他的聲音。
「我不要。」她說,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
「你在發燒,燒退了又燒,這樣不行的。」腦袋要是燒壞了……
「我不能去……我不能……別送我去醫院。」她啞著嗓子,神智不清的,一隻手卻死死的扳著床頭,生怕被帶走。
「給我一個理由。」
看著她因為高燒而不正常暈紅的臉、睜不開的眼睛,還有那麼堅持的手,他想聽聽她的理由再做決定。
「我……會被……送進實驗室…我不想被解剖……我不是白老鼠……不是妖怪……」她口中吐出來的都是熱氣,艱難的吐實。「我不需要醫生,只是小感冒,我沒那麼弱,我的免疫系統很強,很快就會痊癒的。」她對植物和醫學也都懂一些,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讓她睡就好了,很快很快就會好了。
「我不會讓誰在你身上動刀的。」他蹙眉,明明都快要昏厥去了,她卻強硬的抓著他的胳臂,要他給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