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雨朝他扮個鬼臉。「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琴羽杉腦子一團亂,沒心情聽他們鬥嘴,自然也沒心情寫什麼企劃書了,心底有股濃濃的惆悵,還有股衝動,想見一見他的衝動……
怎麼可以不告而別?至少——至少當面向她辭行……
她知道他有婚約,但自己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她霍地起身,嚇了那兩個鬥得正歡的人一跳。
兩人同時問道:「怎麼了,姑娘?」
「我出去走走!」她話音未落便匆匆出了賬房。
淡月朦朧、夜幕低垂,天上只有幾顆寒星,彷彿在夜空中冷冷的看著她,與她心境相符。
她是應該在青峰寺的人,也不能出現在漢陽城的市集街道上,其實也只能在院子裡走走,排解那滿腔的失落。
而她那眉頭緊鎖,一臉抑鬱的模樣全落入屋簷上的鳳取月眼裡,他的心,同樣充滿了悸動。
他以為自己只是這世間的一個過客,因此用張狂的態度遊戲人間,以金錢操弄權勢,將他唾棄的王公貴族甚至是皇帝玩弄於股掌間,卻不想出現了一個令他掛心的女子……
他朝廊彎陰暗處一點頭,守在那兒的武振便彎身將懷裡的白兔放了,白兔睜著可愛的大眼,一跳一跳地跳進了琴羽杉的視線裡。
果然,她驚喜不已。「這裡怎麼會有小白兔?」
她喜悅地抱起白兔,緊緊的閉了閉眼,想到與小五單獨在藥林裡遇見的那只野兔,和這只長得十成十像……
「姑娘!怎麼有兔子?」桃雨也出來了,後面跟著小七。
琴羽杉輕撫白兔,唇角溫柔的微彎,秀美的眼微笑地看著白兔。「我也不知道,它自己跳來了。」
小七嘖嘖嘖地朝屋簷看了一眼。
爺,夠了吧?怕人家不知道您癡情嗎?至於這樣掏心掏肺,連夜去那孟源縣的藥林山上找只野兔回來嗎?還派人替她盯著莊子的動靜,照顧她的產業,不再讓下人有機會動手腳貪墨,還不是妻奴哩,這不是妻奴,什麼才是妻奴?
幾日後,關於長安侯世子要抬一個懷了身子的小丫鬟為姨娘的消息在漢陽城炸開來,幾乎是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那些來媚香樓飲酒作樂的文人雅士、王公貴族席間也都在談論這件事。
聽說,寧王府郡主尋死覓活,一定要長安侯府將含煙打死,否則她便不嫁,而琴修禾則來一招與含煙同歸於盡,擺明要含煙不要郡主。
尹氏再度病倒,饒是如此,琴修禾仍執意要納含煙為姨娘,寧王爺和王妃氣得退了親事,這加重了尹氏的病情,再沒了往日的刻薄氣勢。
與寧王府的親事告吹後,琴修禾為了含煙和孩子長跪不起,老太君做主成全了他,讓他納了含煙為姨娘。
琴羽杉想,府裡發生這麼大的事,她那個爹呢?怎麼故事發展裡都沒有她爹的場子?
原來,長安侯不想面對寧王的責難和京裡的耳語,也不想被尹氏逼得出面處置含煙,索性避到鄉下莊子去了,說要等琴羽杉成親當日才回來。
琴羽杉撫掌大笑,果然是她爹的作派,做只縮頭烏龜,誰都不得罪,也可以說誰都得罪了。
「姑娘那啥企劃書也寫好了,不如咱們打鐵趁熱,現在過去碧煙樓找連姑娘吧!婢子聽說京城裡的百花弄,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個小市集,可熱鬧了,擺攤的都是從柔夷國、水連國來的新鮮玩意,咱們去逛逛好不?讓沐陽跟咱們一起去,幫忙提東西。」
今天小七不在,放假去了,她不知怎麼搞的,就是渾身不對勁,老覺得屋裡悶,待不住。
琴羽杉看著窗外的夜色,雪已停了,自己也悶了好幾天,正想答應桃雨的請求,外頭卻傳來鼎沸的人聲。
她看著桃雨。「去看看怎麼回事。」
前頭的媚香樓越夜越熱鬧,正是客人最多的時候,但摘星小樓向來寧靜,不會有這麼多人過來才對,不會是尹氏病好了,含煙那事的新仇加上對她娘親的舊恨,再也捺按不住,跑來大亂吧?
桃雨正要出去,就見彩娘匆匆進來了,後頭跟著紫煙。「梁國商團的人來找刺客,說是潛入他們商團總會的刺客往咱們媚香樓這裡逃了,正搜查鬧騰著,也不是什麼大事,姑娘莫要出去,我去應付就好,萬不會讓他們進來察覺到什麼。」
琴羽杉知道彩娘是指金庫之事,便點了點頭。「小心一點。」
她知道梁國商團是大蕭國境內最大的他國商團,風評不怎麼好,近日甚至有他們跟江湖上的火門勾結,製造假錢幣的消息,而那未來夫婿鳳五爺的鳳凰商會據說就正在調查此一有損鳳凰商會利益的事。
假錢幣在市面流通可不是小事,若是偽幣滿天飛,物價便會翻著觔斗往上漲,一國的經濟最終會崩潰……雖然,大蕭國的經濟也早崩潰了,但若是假錢幣竄流,會使情況更加惡化,不必等敵人攻來,就會加速國家的滅亡。
她猜想,刺客約莫也和假幣之事有關,那些梁國商團還真是囂張,竟然搜人搜到媚香樓來,也不想想她們的座上賓有多少王公貴族在其中,是他們驚動得了的嗎?
今晚的包廂裡就有山海王和忠貞伯,都是各據一方的王伯,因此她也不怕彩娘處理不來,彩娘的手腕她是信得過的,多年來也累積了大量人脈,真要有什麼,找個為媚香樓出頭的權貴人士不是難事,梁國商團若是跟她們過不去,她也不是吃素的。
「哎喲!」桃雨很是懊惱。「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
「你就稍安勿躁吧!」琴羽杉起身。「桂姨膽子小,咱們下去看看,她和竹韻不要被嚇著了才好。」
桂娘、竹韻和兩個從繡坊請來的繡娘已把她的嫁妝繡得七七八八,她是打定主意連一個荷包都不繡,當個現成新娘,反正她要設法讓自己被休或被打入冷宮,繡什麼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