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醫師解釋過,其實漪棠得的心臟病屬於輕微型,但,問題在於她現在懷孕了。
考慮到胎兒的健康,所以不能用治療心臟病最有效的特效藥。而且,將來的生產過程也是充滿變量。就算是身體健康的產婦,也有可能在生產時發生胎位不正或是其它問題而引發難產,更何況她是一個心臟病患者,危險性更是倍增!
也就是說,就算漪棠費盡心機想為孩子犧牲,但,誰也不敢保證到了生產的那一刻,是否會發生無法應付的狀況?母女是否可以均安?還是,會遇到最悲慘的狀況!母體岌岌可危,胎兒也來不及剖腹取出,兩邊都落空!因此,醫師建議,倘若要積極醫治漪棠的心臟病,那就必須立刻開始吃最有效的特效藥。當然,吃了那個藥物,胎兒勢必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很可能造成畸形!
換言之,他們無法再保住這個胎兒了。
畢竟,萬一生出個畸形兒,痛苦的不只是父母,還有那個無辜的小生命啊!與其造成這種悲劇,還不如在這個時候放棄胎兒,保住漪棠。
聽完這些話,東巖好像被狠狠地揍了一拳,整個人像是慘遭活埋般,幾乎吸不到空氣……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最心愛的棠棠為何要承受這麼多折磨,甚至可能會失去性命?
東巖把她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掌心內,深吸一口氣後,沉痛地道:「棠棠,聽醫師的話,趕快服用最有效的特效藥,放棄這個孩子吧!並不是我們狠心,而是你的身體狀況真的無力再負荷下去了。你還年輕,將來還有懷孕的機會,我希望你先把自己的健康顧好。棠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說出這番話時,他覺得內心好像有兩股力量在狠狠地拉扯。他當然愛他們兩人的孩子,也滿心期待孩子的降臨,他們甚至一起佈置好非常溫馨的嬰兒房,也親手選購了一件件的嬰兒服、小奶瓶、小床……
但,倘若只能選擇其一,他會毫不猶豫地確保棠棠的安全。
因為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不能讓她承受半點風險。雖然放棄孩子這決定讓他心如刀割,但……他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我不要!」漪棠拚命搖頭,抓住東巖的手貼在自己的腹部上,淚水瘋狂地墜落。「我們的女兒已經六個月了,你可以感覺得到胎動。她常常在我的肚子裡動來動去的,非常活潑。她有呼吸、有心跳,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
是的,她承認自己是故意不跟他說她有心臟病的事,因為,她要爭取腹中胎兒長大的時間。只要懷孕的月份一直增加,外人就很難叫她墮胎了。而且,她也看了很多專業書籍,知道胎兒滿六個月之後,就算早產了,以現在的醫療技術,也可以讓胎兒順利活下去。只不過,專業書籍上說得很清楚,六個月的早產兒問題很多,像是心臟發育不完全、腦部智力可能受損,還有其它的重大問題等等。唉,她只能拚命祈禱,祈禱肚子裡的孩子可以乖乖地長大,滿九個月後再呱呱墜地,千萬不要急著跑出來。
「棠棠……」東巖聲音暗啞地道:「相信我,要下這個決定,我比你還痛、還不捨。但,你不能這樣對待我,你不能讓我時時刻刻都活在隨時會失去你的深沉恐懼中啊!」
他執起她的手,兩人十指緊扣。「我們吃了那麼多苦頭,歷經了多少難關才能結為連理。你知道嗎,結婚後,每天早上我一睜開眼睛,看到你恬靜地睡在我的身邊時,內心總是溢滿難以言喻的感動,我常常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你美麗的睡顏。
「曾經,我非常憤世嫉俗,痛恨老天爺給我這麼不受歡迎的身世,痛恨上天的不公平,因為,擁有你之後,我完全釋懷了。我感謝上蒼,我知道老天爺沒有對不起我,他把全天下最美好的女孩賜給了我,他賜予我最永恆的幸福,給我一個最溫暖的家!」他語氣顫抖,繼續說:「我跟你一樣深愛我們的孩子,但,棠棠,不要這麼殘酷地對待我,不要讓我活在可能會失去你的恐懼中!我們的家倘若沒有你,那就是一座死城,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我的人生倘若沒有你,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走下去?」
聽著他的話,漪棠的、心好痛,她捧起他的臉。「不會這樣的,你要對我有信心啊!這一次是意外,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心臟病發的。」
「棠棠,聽我的話好嗎?」他的黑眸彷彿承載著最深的痛,嘶啞的嗓音令人聽了心碎。「我孤獨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孤孤單單地生活著,沒有任何東西是真正屬於我的,我也不敢奢求什麼,直到擁有了你。
「你不會明白,你的存在對我而言有多麼大的意義,就好像長期行走在黑暗深淵的人,終於可以盡情地擁抱陽光、擁抱歡笑。你說,你怎能在為我打開一扇幸福的窗子之後,又殘忍地把它關上,讓我陷入更深、更冰冷黑暗的地獄中呢?」
漪棠的淚水滾滾墜下。「不會的,巖。相信我,我愛你,我也捨不得離開你啊!我會很勇敢地度過所有難關,跟你一起歡喜地迎接我們的寶寶。」
看到東巖如此痛苦,她覺得好內疚。她不忍讓他受折磨,但要她放棄孩子……她真的辦不到!
胎兒與母親間有一種非常微妙的連結戚,兩人血脈相依,生死與共。而且,那是一個經由相愛的兩人製造出來的小生命啊!
她握住東巖的手,堅定地道:「再給我一次機會。巖,我知道你最疼我了,那麼,就請你再縱容我一次,好不好?我答應會當一個最配合的病人,凡事小心,要我每天都來醫院報到,讓醫師檢查身體都可以。或者,我也可以從現在開始住院安胎,一直住到生產為止。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