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屬下錯了。」一想到順江此時的寒冽,打了個冷顫的華景春顧不得什麼男人的面子,當下爽快的認錯。
「葛爺,他這性子得磨一磨,太不禁激了,若遇到緊要關頭還這般毛躁,只怕會壞了咱們好事。」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自扯後腿,自毀長城。
被稱「葛爺」的男子神情漠然地看了華景春一眼,看得他打心裡發顫。「你太躁了。」
「是,屬下一定改,絕不再讓人一挑弄就炸毛。」他邊說邊瞪著滿臉笑意的白文昭,做出揮舞拳頭的動作。
以一名帶兵打仗的武將而言,他足以勝任了,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一身的蠻力叫敵人聞風喪膽,不敢越雷池一步,馬上英勇雄姿令多少兵士熱血沸騰,奮勇殺敵。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可歷經戰火的兵痞子遇著了滿嘴油的書生,他一樣沒理可說,人家動動粲如蓮花的舌頭就硌死人了,比刀劍還鋒利。
殺人不過頭點地,文人的一支筆、一句話足令天下屍橫遍野,葛爺是血淋淋的殷鑒,他就是輕忽了文官那一張胡天說地的嘴,未做防備才會落得眾叛親離、無處可去的下場。
白文昭不受威脅,輕笑道:「這話說說就算了,當不得真,當把好刀倒是不錯的選擇。」衝鋒陷陣他再行,一刀捅進敵人心窩。
葛爺一口飲盡杯中烈酒,延燒而下的灼燙壓下他心口熊熊復仇之火。「我要你辦的事辦妥了嗎?」
「五千匹戰馬,十萬支弓箭已順利運抵南昌國,南越國邊防岌岌可危,」兩國交戰已久,一旦爆發,勢同水火。
「銀子收了?」深不見底的黑瞳閃著森森冷意。
「收了,共三十五萬兩白銀,葛爺的意思是?」是收入庫房或另有他用,他們目前不缺錢。
「買下豐山。」他聲冷如勾,輕輕劃過空氣。
「什麼,豐山?!」那在旭川國境內,綿延好幾百里,是由十三座小山頭彙集成的高山。
「我只問你辦不辦得到?」
沉吟片刻,白文昭在心裡盤算了一番,「雖然有點困難,但出面和貪得無厭的官員打交道,能成。」
「不計任何代價買下那座山頭,遷走附近十座村子的居民,不管花多少銀子都成。」因為那裡有蘊藏豐富的金礦,半年後會被旭川國某世家子弟發現,從此金源不斷,收為國有,為旭川國帶來可觀的財富。
「咦!你怎麼曉得有十座村子,你曾經去過嗎?」白文昭微訝他對豐山地形的熟稔。
是的,他去過,在死前三個月,他帶領一支旭川國鐵甲部隊經過此地,卻被一場大風雪困在雪中,他所帶的兵馬有一半被凍死,另一半是活活餓死,唯有他抱著不甘死去的復仇之心逃出生天。
可是他無法不怪罪自己,雖是大雪造成損兵折將,但他設想不周,過於急迫也是兵敗的主因,他沒把天候考慮在內,又匆忙出兵沒帶足糧草,大雪一封山阻斷進出的道路,缺衣少食的士兵哪禁得起飢寒交迫,闔眼睡著便再也醒不過來。
沒多久,他也因報不了仇而抑鬱而終,卒年二十八歲。
葛爺本名葛瞻,原是南越國大皇子,打出生就是天之驕子,南越國皇后親生嫡子,身份顯赫,天資聰穎的他幾乎可以篤定是南越國的皇位繼承人,無人能掠其鋒芒。
誰知三皇子及其母妃瑩妃生有貳心,意圖九龍寶座,母子倆暗下毒手害死皇后,讓找不到幕後主使者的葛瞻對無能緝兇的南越皇帝感到不滿,慢慢地產生嫌隙。
瑩妃用捧殺的方式離間葛瞻和皇帝之間的父子親情,再舉薦葛瞻為帶兵的主帥將他送上戰場,然後在背後誣陷他有意謀反,等不及皇上駕崩就想坐上那個人人趨之若鶩的位子。
南越國皇帝大怒,召回葛瞻並將他軟禁,最後因心生不忍而沒斬殺親兒,僅判他流放他國,終生不得踏入南越國半步,皇位繼承人也和他擦身而過,改立三皇子為太子。
那時,葛瞻二十一歲。
他處心積慮想報仇,沒想到在一番謀劃、隱忍,並向旭川國皇帝及趙家借兵攻打已登基的三皇子葛鞅時,卻因氣候而功敗垂成。
他死得好不窩囊,沒報得了仇反而賠上自己一條命。
在他臨死之前,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更神奇的是,他竟看到含笑而立的母后,眉目如畫一如往昔,也瞧見成親一年的妻子笑著走向皇帝葛鞅,身子輕偎他懷中,將他「謀反」的證據交到葛鞅手中,並嘲笑他的愚不可及。
怒極的他嘔出一大口瘀血,想到自己任人操弄的愚行,以及為了報復而放開的那些人,他又悔又恨,心有不甘。
胸口痛著,四肢抽搐,陪伴他的只有不見五指的黑暗,孤伶伶的他忽然好想見那個人。
但是機會從不給做傻事的人,為了奪響應得的一切,報令人痛不欲生的血海深仇,他放棄了好多好多,包括深愛他的淘氣姑娘。他讓她傷心欲絕,最後淚流滿面,帶著破碎的心嫁給別人。
沒想到她在成親途中被土匪劫殺了,死時才二十歲。
若是能回到過去,他一定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他要她平平安安的活著,沒有他她才會快樂,她值得被更好的男人對待,生兒育女,快活一生。
意識陷入黑暗,他明白將殞命於此,可等他再睜開眼睛,竟然身處南越國宮殿,他當年被父皇軟禁的地方,當下訝異且難以置信。
他又活過來了,而且來到被三皇子誣陷謀反的那一年,罪名已定的他三日後將被送出南越國。
重生那一夜他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劫獄,救出隔日將代替他被斬首的心腹白文昭叛逃,兩人帶了少許親信逃出南越國,並說服一批將士跟著他,並在太平山建了天耀城,另起爐灶與已登基為帝的葛鞅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