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說了,要在壽宴上揭曉誰家的宴服雀屏中選,那麼他們當然就得參加這場壽宴。
壽宴辦在慈鳳宮中的來儀殿,殿中佈置有左右兩排的長桌,石階之上當然是太后的鳳座,鳳座的兩旁還設有幾張桌子,想來是要給谷雁萍等皇族坐的,而孔安南被安排坐在左側中段的位置上,陸明雪畢竟是奴籍的身份,沒有資格與眾人同席,只能坐在孔安南身後的小桌邊。
他們來得算早,入坐後才陸陸續續有人進殿落坐,許多王公大臣都來向太后賀壽,這些人孔安南也認識,彼此打著招呼,一些其他名氣不如孔記的繡坊與織造商,見孔安南穿梭在這些貴胄面前談笑風生,都嫉妒不已,但誰教他們規模小,顯貴們不屑浪費時間與他們打交道,讓他們只能坐冷板凳,唯一盼望的就是太后能穿自己獻上的宴服出現,這樣他們就揚眉吐氣了。
不多時,壽宴正式開始,殿內樂師彈起悠揚的樂曲,眾人引頸期盼的主角就要現身了,陸明雪瞧見孔安南終於露出緊張的神色,他是得失心極重的人,盡避努力壓抑情緒,但這一刻就要揭曉成敗了,他哪還克制得住。
她收回觀察他的目光,氣定神閒的喝著自己桌前的茶,等待太后出現。
「太后娘娘與榮華長公主駕到——」太監高唱。
所有人立刻低頭跪迎太后,谷雁萍扶著太后出來。
「都免禮了,起來吧!」太后笑道。
孔安南隨著眾人起身,他起身後就迫不及待的朝太后望去,這一望,整個人立刻變得激動不已,穿在太后身上的正是他孔記繡坊獻上的宴服!他欣喜萬分。
其他人見到雀屏中選的不是自己獻上的宴服,一張張臉都顯露失望,好一會才提振精神去瞧太后身上的宴服,只見衣裙上的圖樣居然是半繡半繪而成,只在領口、袖口與裙擺處繡上綵鳳,四周的祥雲則用畫筆直接用色,不加繡線。這種大膽創新的技法極為生動特殊,是任他們搜索枯腸、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的,他們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輸,也輸得甘願了。
眾人忍不住瞧向坐在孔安南身後的陸明雪,對她極為佩服,但也飲恨為什麼自己手裡沒有這樣的能人,孔安南有了她,孔記繡坊注定會壯大。
太后指示讓興奮的孔安南與陸明雪過去,兩人在太后面前跪下後,太后滿意的笑道:「孔安南,你孔記繡坊沒讓哀家失望,這套宴服哀家很喜歡。」當她選了宴服,宮人才告訴她這是孔記繡坊呈上的。
孔安南一聽更加熱血沸騰,「多謝太后娘娘抬愛,草民只是盡力而為。」
太后點點頭,轉向問跪在他身後的陸明雪,「哀家記得你,叫又雪是嗎?這套宴服出自你之手?」
「是,是奴婢所設計縫製的。」陸明雪氣度沉穩的回答。
太后頗欣賞這見了自己仍能自若的人,有這氣度難怪能做出這麼高貴大方的宴服來。「又雪,你真不錯,這套宴服除了繡功別出心裁外,布料也用了心,穿上後極為舒適輕巧,不像一般的宴服,越是隆重越是沉重,穿在身上不到半個時辰就讓哀家想脫下了,你這布料柔軟輕盈,可否告訴哀家,你是如何做到的?」
陸明雪淺淺的笑著,「奴婢是用蠶絲做成輕巧的紗料取代厚織的錦布,可紗料穿在太后身上不夠莊重,奴婢便一層層累撲蠶絲,直至豐滿柔軟,因而做成了這塊輕盈舒適的布料。」她解釋了做法。
太后聽了歡喜。「你抓中了哀家的心思,讓哀家穿得輕鬆沒有負擔,你可真是一個人才啊,御裁局就缺你這樣的人!」言下之意是有意讓她進御裁局。
能進御裁局對一個繡娘來說可是極大的殊榮,陸明雪聽了心動,很想接受挑戰,更想著若能進到御裁局,就更有機會請求太后施恩除去她的奴籍!
她心情頗為激動,正想著該如何響應太后時,身前的孔安南已替她回答——
「太后娘娘,又雪乃官奴之身,不便進宮。」他自私的不願意失去她,要留她繼續替孔記賣命,便要太后打消召她入宮的念頭。
「其實官奴也無妨,只要進宮後謹守本分,好好做事即可,母后您說是不是?」谷雁萍問向太后,她很企盼陸明雪進宮,這樣她們就可以經常見面了。
「是啊,哀家不會介意她官奴的身份,哀家看中的是她的才情。」太后頷首說。
「可太后娘娘與長公主有所不知,又雪本名陸明雪,其父是松江縣令陸勤綱,多年前陸勤綱因為貪污賑銀被斬首,又雪也因此淪為官奴,這樣一個身份在我孔記待著尚可以,但怎能入宮受太后娘娘重用。」孔安南沒放人的打算,便把陸家的事說出來。
太后聞言馬上皺起眉頭。「一個會貪污賑銀的人,無視於百姓的苦難,根本不配為官,更枉費朝廷的信任與栽培,想不到你竟是陸勤綱的女兒,這樣的貪官污吏教出來的女兒,就算再有能力,品行不佳也是不行的,你的確不適合入宮。」
太后喜歡提拔能人,但對貪官之後豈能厚愛,如此天下也要怨不平,太后對陸明雪的出身感到失望,已改變心意,不打算讓她入宮。
谷雁萍雖不以為然,但曉得母后最厭貪官,又雪的爹既是貪贓枉法之人,那任自己說再多的好話母后也不會接受,只好沉默不多說。
陸明雪垂下面容,很想大聲告訴太后,她爹不是貪官,他是被誣陷的,但若無證據,任自己喊得再大聲也沒有用,只是自取其辱罷了,她將冤屈硬往肚裡吞,如今的她別說去奴籍,就是想進御裁局也完全是奢望。
然而孔安南在這場合刻意提出爹的事,就是不想她入宮,她對孔安南感到憤怒不已,而孔安南自然也感受到她的怨氣,但他不在乎,只在意孔記繡坊的利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