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忽略掉周圍牆壁上出現率極高的塗鴉痕跡,這裡和平常人家沒什麼不同,谷均逸跟在院長後面來到客廳,擺著一張拼布綠花沙發,茶几上下都有許多從畫冊上撕下來的紙張,已經看不出畫的是什麼,還有一些玩得很舊的玩具。
院長尷尬地笑了兩聲,連忙以極快的速度收拾起那些雜物,在這個空隙,谷均逸將這裡掃視了一遍,眼光落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處,宗欽也同樣在看著那裡,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在上面的可能性很大。
那個人就是試圖侵入公司主計算機,盜取他們即將上市的一款香水成份表的犯人,這種不光明的商業盜竊手段倒是不少見,但得到宗欽讚許的人卻不多,在他的大力推薦下,谷均逸決定採用宗欽的建議,將這個人拉攏到自己這邊。
本以為是哪個敵對公司的高手,最後卻是躲在這小小的育幼院裡,谷均逸沒有再去細想對方的身份,自從進入了這間屋子,他就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
要說的話,就是心神不安?雖然不至於影響到他的判斷,但他的確感受到了某種異樣,他不曉得這是不是人們通常所說的第六感,像是有隻手握著他的心臟一收一放,那種切實的心跳就算面對再大場面也從未有過,這陌生的感覺已經超越了他來此的目的。
他開始尋找讓他產生這種異樣感的原因,是週遭傳出的小孩子的吵鬧聲嗎?還是那自他一進入這裡起,就一直繚繞在他週身的那個氣味的關係?
是那個氣味!他神經一凜。
身為Innight的總裁,同時也是調香師的谷均逸,最為自負的就是自己對於味道的敏感,他曾拜於法國最知名的調香師門下學習過一段時間,並創造了最早入門、最早學成的記錄,回國後沒過多久,就將自己的第一款香水投入市場並大獲成功;許多人說他有這方面的天賦,他自己並不否認,天賦既然是老天賜予的也沒什麼不好,他會將之發揮到最大。
迄今為止,他從沒想過還有什麼味道是自己不熟悉的,就算是用最複雜的香精調配出的香水,他只要聞一下也能將其成份說出九成。
開始時,他以為那像縷煙般竄過他鼻間的味道是錯覺,那味道不屬於花草、不屬於果實,他實在無法相信,讓他無從抓起的味道在這世上真的存在。
「總裁,院長請我們坐下。」宗欽在外面還是很給他面子的,他委婉地告訴他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他卻不理會對方的好意,動都沒動地問他:「你聞到什麼味道沒有?」
宗欽煞有介事地吸了吸鼻子,小聲並確切地告訴他:「什麼味道也沒有,如果連你都不確定,那旁人怎麼可能發覺?」
他說得很有道理,谷均逸卻不放棄,仍將注意力放在四周,尋找著那味道的來源,如果是什麼糟糕混雜的味道也就罷了,偏偏那是種彷彿能將人心抓住的氣味,無論多麼誇張的廣告詞放在這裡都不過份。
谷均逸有種感覺,自己絕不能就這樣放棄,正這麼想時,活動室內玩鬧的孩子中,一個穿裙子的人影突兀地在視線以上跑了過去,因為門很窄,那個影子只是一閃而過,要不是身高高出太多,大概不會被注意到。
可是谷均逸注意到了,那狹窄大敞的門成了一個相框,而剛才那個模糊的影子則成了一張照糊的相片,穩穩地鑲在了相框裡。
「在那裡?」他低聲自語,那扇門也在這時被關了起來。
院長關上門後,帶著抱歉的笑走了過來,「這裡經常都是這樣的,吵吵鬧鬧。」她以為谷均逸遲遲不坐下盯著活動室瞧,是嫌那裡太吵了。
發覺到這點,谷均逸也覺得這樣有些不好,便合作地坐了下來。
「那麼,我們來詳細談一下吧,谷先生是說,想領養小孩?首先,你都熟悉領養的必須條件和程序嗎?」
「抱歉,是我剛才說得不太清楚。」谷均逸打斷對方,「我是想問院長,這間育幼院有沒有一個擅長計算機的小孩。」
院長一聽,臉僵了下,隨即又笑了起來,「這個時代擅長計算機的小孩很多啊,谷先生喜歡對這方面有興趣的小孩嗎?」
「不,不是普通的那種擅長。」宗欽笑容可掬地補充道:「我想以那種程度,她一個人應該同時用至少五台計算機才對,計算機都是自己升級過的,這樣的人應該不是很多吧,不知院長你有沒有印象?」
「這……」院長支支吾吾半天,在谷均逸無言的直視下吞了口口水,「有是有啦,可她不是小孩啊……」
這就對了!兩個男人發出共同的心聲。
「我們要找的就是那個人,可以讓我們見一下她嗎?」
「你們找她?可那孩子……」
「院長,不行啦!」一聲大吼半路插進,三人全都轉向了聲音的來源。
只見那扇剛關上沒多久的門,被一把拉開,聲音來自氣沖沖從裡面跑過來的那個女人,長裙有點窄,害她跑得很驚險,可速度依然不減,一下子就來到了三人的沙發旁。
「院長,你怎麼可以讓這種來歷不明的人見小漁!」她聲調不減。
院長被她嚇到從沙發上站起來,不知該怎麼面對她的失禮,「余歡……」她不知是該先責備她對客人無禮,還是該先責備她偷聽人講話。
而跟隨院長站起來的還有另一個人,谷均逸只是為了能將這個女人看清楚,自然而然地就離開了沙發,在她和院長理論時,他的視線也直直地投在她的身上,這個女人身上散發出他所未知的香氣,他一定要將她看仔細。
她跑過來時,那絲微的隱晦香氣變成了透明的手,抓著他,將他往她身邊帶近;她站定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時,他彷彿真的能夠看見,她週身散發出的巨大氣團籠罩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他才知道,本來以為已經夠劇烈的心跳,只是一個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