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雁妹妹,你真的不在意,府裡多個主子你就得多侍候一個人,若是遇到眼睛揉不進沙子的主母,別說好日子了,過不過得下去都是問題。」洗玉不信她真這般平靜,無動於衷。
對想撈個名分的丫頭而言,新夫人的到來無疑是一大阻礙,讓她們多個約束,無法肆無忌憚的爭寵,但搶先生個庶長子對自己府中地位有極大的提升,寵妾比嫡妻更得夫君歡心。
有野心、想過好日子的人誰不想盡辦法往上爬,即使牟長嵩在女色上向來不看重,可是仍阻止不了眾女的奢望,寧為富人妾,不做貧家妻,穿金戴銀誰不愛,有機會飛上枝頭做鳳凰,何必吃糠咽菜。
眨著水亮黑瞳,成語雁滿臉不解。「趕一隻羊是趕,趕一群羊也是趕,只要我們本本分分的做事,服侍誰不都一樣,有個主母在府裡坐鎮,主子才能更安心出外打拚。」
她沒說出口的是,到時她早自贖己身出府去,只需再偷偷賭幾次石頭,小額地累積銀兩,她也是小有財產的富婆,天大地大不愁沒落腳地,大不了去林家鬼屋和小七他們擠一擠,那幾個小傢伙肯定歡迎她,她可不怕沒地方去。
「你……」琢玉一句「無藥可救」梗在喉間,欲語還休,真有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她自己盼不到也不希望別人得到,但是看到別人明明有她想要的機會卻放手讓它走過,那比得不到還叫人憤慨。
第5章(2)
「語雁姑娘在嗎?」
流雲閣外頭忽然地響起丁立的聲音。
「在,有事嗎?」不在還能去哪裡。
一看小樓裡走出穿著打扮一如平常的小丫頭,丁立的眉頭瞬間打了好幾個結。「快來不及了,你還沒準備好嗎?」
「準備什麼?」沒頭沒尾地,誰知道他在說什麼。
「赴宴。」
「赴宴?」
「主子沒告訴你今日要赴賞石宴?」看她茫然又困惑的神情,丁立心裡犯嘀咕。
成語雁搖頭。
果然,主子又忙忘了,丁立真恨他猜得無誤。「趕緊去打扮打扮,上點胭脂水粉,主子交代了,要戴上那副血翡頭面,給大伙開開眼界。」
「什麼,還要戴蝴蝶首飾……」她好捨不得,那副頭面太貴重了,她想留著當嫁妝。
心性樸實的成語雁不重裝扮,她頭上扎的還是一文錢的紅頭繩配那根銅簪,主子賞賜的翡翠蝴蝶簪她收在箱底,當是寶的塞得很隱密,沒想過拿出來用,她覺得她的身份配不上簪子。
其實她想多了,掬玉、洗玉她們幾個是從小侍候牟長嵩的丫頭,身為玉石鋪子的東家,他從不吝惜給她們捎幾樣好東西,因此每個人的首飾匣子都有滿滿的玉釵、手鐲,質地皆是上品。
所以一副頭面根本不算什麼,玉石鋪子裡琳琅滿目,用心的是,這副首飾是牟長嵩親自繪製的圖紙所打造,顯得彌足珍貴,唯她才有的獨一份。
「嗯!嗯!」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果然一點也沒錯。
猴子穿上人衣也人模人樣,果然要搭配得宜才襯托得出好顏色,三分姿色也有七分的嬌俏。
「嗯嗯什麼,你不要一直點頭不說話,害我心裡七上八下的,很不安心。」這一身衣服太華麗了,弄皺了怎麼辦,她好怕耳環沒戴好掉了一隻。
淺碧色輕柳軟紋束腰長裙,腰間配著翠綠色蝶形玉珮,發間的蝴蝶簪子如鴿血般鮮艷,輝映著同塊紅翡琢製出的耳環、項鏈、手鐲,綠中一點紅,可愛嬌柔,楚楚動人。
頭一回做此裝扮的成語雁展現了她的美麗,薄薄勻上一層粉,點上口脂,窈窕纖麗的佳人美得清雅,帶了點不染纖塵的清純,亭亭若荷,裊裊生姿,姿態迷人。
可是不知自己已具美人姿色的她卻渾身不自在,坐立難安,不時拉拉袖子,撫撫不皺的裙面,拍拍衣服上根本看不見的灰塵,很牽強的揚起僵硬的唇,笑得像要上斷頭台似。
她從沒參加過場面盛大的宴會,出入的皆是地方上的雅士名流,富商巨賈,他們每一個都是玉石方面的行家,擁有無數的美玉翡翠,她這個小丫頭和在其中,實在有些不倫不類。
她更怕別人看出她只有半桶水功力,是個虛有其表的外行人,什麼從不出錯的運氣全是假的,她的好運是撿來的。
成語雁神色緊繃地撫著瑩嫩皓腕上的香木鐲子,藉由鐲子淡淡的木香氣穩定不安的情緒。
「很好看。」比他想像中好得太多了。
牟長嵩兩眼瞇成弦月,高深莫測的瞅著身邊的小丫頭,嘴角那抹笑意讓人感覺更加不安。
「那裡好看了,我快緊張死了,手腳不曉得往哪裡擱,你看我頭髮有沒有亂掉,盤扣沒鬆開吧?這鞋是新的,尚未穿過,有點咬腳,待會我若是不小心後腳踩前腳,你一定要拉住我,別讓我跌個四腳朝天……」
她一慌就會胡言亂語,說了什麼自己也不清楚,只是不斷地說話,會輕鬆些。
「什麼地方都好看,你的表現好極了。」狡色一閃,他笑著拍拍她白皙的手背,安撫她的自我懷疑。
沒發覺被佔便宜的成語雁十分沮喪。「別安慰我了,如果今日來的是掬玉姊姊或是洗玉姊姊,她們肯定更沉著,落落大方不讓你丟臉,她們可是一等一的美人,一出場便能驚艷四方。」
「她們不會賭石。」牟長嵩優雅的一伸腕,修長手指無意間滑過盈潤朱唇,絳紅色的唇肉軟乎乎的。
這倒是,她好歹有拿得出手的本事。「賞石宴也要賭石嗎?不是純粹觀賞各式各樣的石頭?」
幾顆石頭也能擺宴,有錢人的想法真是太奇怪了。
成語雁並不曉得玉城是全國玉石最大集散地,遇到一顆好石足以抵千金,城中的大戶人家每年總會舉辦幾場盛會,邀約對賭石感興趣的同好前來赴宴,互相下注來競賭開出的石頭中是否藏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