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南仲威刻意放輕聲音,減少胸口痛楚。
「觀察個三天,如果沒有其他併發症,你就可以回家靜養,定期回診時再決定何時取出肱骨的鋼釘,肋骨的部分,只要靜養一到兩個月的時間,肋骨會自動癒合,但是這兩天盡量保持平躺,起臥要小心一點,然後就可以適時走動。」
「我知道了,謝謝二叔。」南仲威揚起淡淡笑意。
「至於姿穎的話,她……」陸政平有點欲言又止。
「我知道,剛剛聽慶余說了。」
「不,不只是暫時失憶這件事,而是她……」陸政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緩緩閉眼的陸姿穎,心想鎮定劑應該已經開始發揮作用,沒必要特別避開她,只是壓低聲音說:「初步檢查報告出爐,姿穎沒有任何外傷,只有腳上有些許挫傷,但讓人覺得古怪的是她的血液檢驗出超目標砷。」
「砷?」
「對,檢查過後發現姿穎的胃有出血現象,可能是砷引起的,你在車禍前有沒有發現她的異狀?」
「有,她突然吐了口血,人就昏了過去,就是因為她昏過去,才會發生這起意外。」他刻意跳過車子方面的問題,在尚未查清之前,沒必要讓陸政平擔心。
「在那之前,她在哪裡?」
「我不知道。」
陸正平一臉嚴肅地道:「砷中毒常被稱為砒霜中毒,必須有特別管道才能買到,足夠的劑量下,短短一兩個鐘頭內就會致命,你認為她為什麼會吃下這種東西?」
「我不知道。」
「仲威,為什麼不管我問了什麼,你只能回答我不知道?」陸政平蹙了眉。
南仲威疲憊地閉上眼,還未開口,一旁的包慶余已經開口緩頰。「陸叔,仲威發生意外,恐怕一時間腦袋也不是很清楚,改日再問吧。」
「我除了問他還能問誰?姿穎什麼都不記得,但這件事不管怎麼想都不對勁,不是嗎?」陸政平也很清楚不該在這當頭追問,但狀況古怪得教他想早一步釐清。「姿穎的體內不該出現這種毒物反應,至少得讓我知道是她自己吃下的,還是有人趁她不備下毒。」
「不可能是她自己吃下的。」南仲威神色不耐地張眼。
「你這麼肯定?」
「因為我們都已經協議要離婚了,我答應她所有的條件,她不可能尋短。」
「離婚?」陸政平難以置信地道。
一旁病床上的陸姿穎長睫輕顫了下,但因為所有人都圍在南仲威身旁,無人察覺她尚未因鎮定劑入睡。
「難道是因為你要跟她離婚,所以她——」
「陸叔,你冷靜一點,仲威不會主動要求離婚,是姿穎要求的。」易稚青在旁沉默良久,忍遏不住地搶白。
「姿穎要求的?」陸政平腦袋昏了起來。「為什麼她懷孕了,還要跟仲威離婚?」
「姿穎懷孕了?」南仲威詫問著。
「現在還看不出囊胎的心跳狀態,應該是四到六周之間,目前觀察胎兒應該沒受到砷的影響,不過日後產檢必須注意……」陸政平逕自說著,像是想通什麼突道:「說不定她連自己懷孕都還沒察覺。」
南仲威還在震愕之間,像是壓根沒想過他們之間竟會有孩子……他們沒有不睦不和,婚後兩人相處像是朋友,互動不算太多,彼此有著默契,清楚彼此只是將婚姻視為長輩賦予的義務而已。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不曾用心經營這段婚姻,只是礙於社會地位,他們必須扮演一對和睦的夫妻,直到姿穎再也受不了這種生活,決定結束婚姻,他在幾次評估之後,終於決定簽字,和她前往律師事務所辦理。
豈料,半路上竟出了這古怪的意外。
「但,你們為什麼要離婚?」陸政平不解問著。
能有孩子,表示兩人還有房事,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打算離婚。
南仲威回神,疲憊地閉了閉眼。「姿穎堅持要離婚,甚至不惜將南瀛百分之十的股權還給我。」
婚前契約裡就有協議好,一旦姿穎提出離婚,就必須歸還當初充當聘禮的股權。
而她一再要求離婚,就連當初贈與的動產不動產都願意歸還,顯見她想離婚不是隨便說說,而是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她為什麼……」話到此,陸政平不禁歎了口氣。
又繞回原點了,所有的疑問都在姿穎身上,但姿穎把一切都給忘了,懸案注定無解。
話題在此告一段落,陸政平把護士找來,在南仲威的點滴裡加進止痛劑,包慶余這才把那早已放涼的晚餐給弄到南仲威面前。
待陸政平一走,南仲威看了眼陸姿穎,低聲問著。「不用把她叫醒?」
「不用,陸叔說怕她因為失憶引起沒必要的恐慌,所以在她點滴裡加了鎮定劑,要她好好休息。」易稚青動作利落地將幾個保溫盒全都打開。「不過我看她倒是鎮定得很,哪裡會恐慌。」
「也許她是因為腦袋一片空白才會面無表情。」包慶余將筷子和飯盒遞到南仲威面前,和易稚青各拉了張椅子,湊合著坐在床邊一道用餐。
「不過說來也怪,她要是失去記憶,那她幹麼握著你的手?」
正努力用左手持筷的南仲威睨了她一眼。「她握我的手?」
「不對,根據姿穎的說法是你握著她的手,害她不得不趴在你床邊睡。」包慶余補充著第一手資料。
「我握她的手?」他隨口問著,見好不容易夾住的菜又掉落在飯盒裡,教他臉色微沉。
他和陸姿穎之間只存在著該盡的夫妻義務,偶爾出席宴會讓她挽著手,除此之外,他們甚至連牽手都不曾有過。
但他們在意外之後握著彼此的手?他不禁想起入睡後,那令人憎惡的惡夢又從黑暗裡竄出,但有雙溫暖的手握著自己,讓他脫離了無法可施的黑暗。
難道,是她?
「反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來要怎麼辦?」易稚青逕自大快朵頤著,瞄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飯菜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