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方利澤氣沖沖端來她點的餐,砰地放矮几上。
「吃吃吃,吃死你。」,門拉上,他去忙了。
廖筱魚狼吞虎嚥掃光熱騰騰的食物,吃到撐肚,倒在鋪著軟墊的木地板,打飽嗝。太好了,這樣吃撐到胃脹脹,人恍惚,就啥都不會想,好舒服,可以睡覺了。她面向牆,屈著身,睡著了。
可是,牆上壁燈太刺眼,她睡覺畏光,只好把手覆在眼上。這樣仍睡不安穩,始終感覺亮晃晃地扎眼。後來,恍惚間,有人拉開門。然後,莫名其妙地,世界暗下來,討人厭的光,消失了。
她從指縫間,隱約看向那個移動的身影,某人跨過她身子,拿了外套,掛在壁燈上,替她掩住刺眼的光。那人又默默退出去,輕關上拉門,躡手躡腳,很怕吵醒她的樣子。
是方利澤。
他不知道,他對筱魚偶一為之的溫柔,害筱魚完全清醒了,而且縮著身,哭了,她哭了很久很久。討人厭的、講話惡毒的壞傢伙,可是,竟為她做出超溫柔的事。
就只是這麼簡單體貼的小事。對寂寞孤獨的廖筱魚來說,已經感動得要命。她哭了很久,在熱燙燙的眼淚裡,在熱騰騰的心跳中,洶湧地體會到淌在胸腔間,那股澎湃感情,是為著方利澤這個人,而炙熱著。她愛方利澤,好愛他。如果能跟他永遠在一起,她將不會再怨怪老天爺沒給她一個圓滿的家庭。爸媽不愛她沒關係,只要賜給她方利澤就好了。
可是,要怎麼贏得他的愛呢?
嘴角不知道,她沒有美貌,還戴著丑牙套。她沒有身材,雖然試圖減肥,但晚上和方利澤吃飯是最開心的事,為減肥不吃怎可能?因開心反而吃多哩,還更胖。唉,人生好難,真是充滿矛盾啊。
她也努力揣摩,暗暗調整,希望變成方利澤喜歡的型。
但是要她像江紫薇那樣閒時讀詩,偶爾倚窗沉思,經常憂鬱地含淚眼朦,行走時緩慢優雅,微笑時絕不露齒,講起話輕聲細語,胃口小如鳥兒……最後一項對筱魚來說更是難如登天。她連戴牙套都可以長胖,就知道食物跟她的連結是不止一世的業障。
既然東施效轚的事幹不來,她只好綵衣娛「澤」,往諧星方向發展了。
畢竟諧星都是很有大愛的,她決定犧牲自己,娛樂別人。忘記自己,成全也人……某天筱魚拿出筆記本,找煮飯的張阿姨開會,好認真嚴肅地說明。
「這筆記本給你,裡面寫了很多菜。像這道「前汁魚片」,他不吃的。我發現只要有放西紅柿的他都不吃,還有這個「青椒鑲肉」,他也不吃的。這兩道菜以後不用做了。」
「可是茄汁類的菜是你最愛吃的啊?還有那個西紅柿炒蛋也是你最喜歡的。」
「沒關係,我不重要,反正我什麼都愛吃,少個西紅柿算什麼,哈哈哈。」看吧,諧星就是這麼沒有小我,只有大愛。
「還有。」筱魚指著清單。「經過我的觀察,這幾道是他最愛吃的,可以常做。尤其是這個,阿姨你做的這個菜脯蛋,好幾次他都掃個精光,要跟他拚命我才能吃上一口。」
「哪有那麼誇張!」張阿姨哈哈笑。
「他說我們家的菜脯蛋跟外面賣的不一樣呢。」
「那當然。」張阿姨驕傲地撥了撥頭髮。「我這個可是家傳秘方,外面那種隨便的餐廳怎麼做得出來?不是只有火候重要欸,我這個菜脯可是用古法經過千蒸千曬,白天拿去讓陽光曝曬,夜晚放著讓月光沐浴,收的時候隱咒,煮的時候持Q度。我的蘿蔔乾是這麼用心醃成的,我是特地弄來給小姐吃阿姨你也很誇張喔。
何止誇張,尾椎都翹起來了。
張阿姨遙望遠方,在她多災多難的人生路上,終於有遇到知音的感動。
以後一定有前途。
「不簡單啊,他吃得出這道菜跟外面的不同,他感受得到它的深奧。這傢伙,途。」
他的前途筱魚不care啦,care的是要一路跟她走,萬萬不要走上歧路啊。為此,讓他開心的事,要盡量做。
筱魚又說:「這道也是他超愛吃的,「荷葉粉蒸雞」。」」
「喉,這道可是功夫菜,很難,這很麻煩欸。」
「拜託啦,阿姨你常做這道好不好?我看他上次吃到時,那個表清超滿足的,他愛吃呢!」
「你很喜歡他?」
筱魚笑嘻嘻,手肘撞了一下阿姨。「什麼啦。」張阿姨覷著她。「像你們這種年紀談的戀愛都不會有結果,你不要太認真。」
「什麼,我們又沒有談戀愛。」
「喜歡也一樣啦。」
「什麼,我又沒說我喜歡。」
「這麼長的……清單。花了多……少日子觀察記錄。你不用……說,這桌子椅子電燈地板全看得出來、感覺得到你超……喜歡他,簡直喜歡到發神經的地步。」也是啦,哈哈哈。
筱魚真是竭盡全力取悅他。
她還給方利澤說了很多搜集來的笑話,但是,至今為止,只有一則,能讓方利澤認真聽下去——「你知道嗎?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才能正確地讀出以下的短句……你想讀看看嗎?」
「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能正確讀?什麼啊?」方利澤鬥志被激起,搶來粉紅筆記本。「這有什麼難?你聽著」
他肯定是那優秀的百分之二十啦。「過國過果,郭國過國國,果國過郭國國,哥國國國過果國。」驕傲地合上筆記本,還給廖筱魚。「呵,看吧,每一字都完全正確讀出來!」
「恭喜你都讀對了!」筱魚用力鼓掌。「你已經具備跟雞聊天的能力了,嘓嘓嘓嘓,哈哈哈。」筱魚笑得直拍他肩膀。
「妙不妙?這笑話妙吧?欸,不要逞強了,不要憋啦,很想笑出來對吧?想笑吧?憋住是會得內傷喔……你笑吧?」
「我不想笑我想揍人。」方利澤掐住她胖嘟嘟兩頰。「妹妹啊,你怎麼這麼幼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