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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合理的發展是盤子從筱魚手中飛出去砸向那張該死的看似無辜的臉;或,筱魚太過震驚,盤子從手中滑落在地,菜撒出,一片狼藉;或,如果要更有戲劇效果,順便讓破裂的陶瓷碎片,濺到筱魚的腳,刮出一道血口,然後讓筱魚一路淌血,在地上拉出血線,跑回家咆哮毆打那個花心爛男人。

  但,以上,都沒發生。

  「你要把孩子生下來嗎?」筱魚很平靜地問。

  「我跟高偉仁是認真的。」

  「所以要生下來?」

  「唔……對不起……」蘇芙倩痛哭。「真的很對不起!」

  「沒關係,我會趕快離婚,然後你們快結婚,要一起愛這個小孩。對了,不要住大房子,不要在小孩面前吵架,不要老是把小孩子丟給對方,或是放小孩一個人在家,更不要丟給保母,要親自照顧。不要以為請傭人顧就行了,一定要讓小孩有安全感,這樣他長大了才會心理健康。」蘇芙倩反應不過來,她已有心理準備,廖筱魚這時候應該會揪著她頭髮撞牆,或推她一把害她流產,所以雙手還護在肚前。

  結果,筱魚整個劃錯重點!

  她竟為腹中未出世的小孩焦急?還想得非常遠,這……這是情婦的孩子欸,不是她跟高偉仁的欸?蘇芙倩害怕地後退好幾步。

  看著這個戴著大眼鏡,留妹妹頭,二十八歲還打扮得像學生妹的女子。

  唔,廖筱魚搞不好是變態,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下一秒就會崩潰尖叫,抽出壁上菜刀剁死她。沒錯,筱魚變態,有哪個女人面對情婦懷孕是這種反應?

  好恐怖啊——

  蘇芙倩轉身,跑出PUB,不敢和筱魚待下去。

  「幹麼跑?」筱魚看她衝出去,有點擔心。「跑那麼快,萬一動了胎氣怎麼辦?」當下,筱魚是真的很平靜。

  像一直害怕的事,終於發生,於是矛盾地,反而感到解脫。

  那時,沒有天打雷劈,或五雷轟頂的感覺。外面,也沒有忽然下起應景暴雨,或啪?!一下她忽然腦溢血昏厥。那天深夜,筱魚不讓高偉仁進家門,她發簡訊通知他,她要離婚。

  像這種時候,她其實可以找爸爸處理高偉仁。老爸是有名的大律師呢,肯定能告到高偉仁贍養費付到死,或是讓蘇芙倩進監牢,花大錢賠償她的精神損失。

  但其實,她分辨不出高偉仁跟老爸和蘇芙倩,誰更令她生氣。

  不,她沒有生氣。

  她,只感覺到那久違的、結婚後已經消失好一陣子的感覺,她此生一直在逃避的那種感覺,又回來她徹夜只做一件事,緊摟心愛的布偶,縮在床鋪角落,臉埋在老布偶皮毛間,嗅著棉布氣味。舊舊的布料有點濁膩感,混著洗衣粉香,這種歷史感的氣味令她安心。

  終於,還是……只剩她,跟它。

  儘管一直努力對抗這種感覺,但這感覺還是淹沒她。

  世界超大,而一個人,孤單渺小,幾乎快消失,好像不曾存在這世上。

  二十八歲的廖筱魚,經歷過很愛某人、瘋狂暗戀某人,而終究只是單戀的失望痛苦。後來,又經歷過對方聲稱愛她、追求她,所以結婚的過程。

  像她這樣,時常感覺快要消失,既不漂亮,也不出色的平凡女生。擇偶條件還是越低越好,畢竟最終,只要有人陪著過日子,一起生活、住在一起,永不分開,那對筱魚來說,就是幸福。好比暗夜裡睡著時,有人在旁打鼾;或是超冷天氣裡,有人暖被。

  那些說一個人生活不錯,也不需要愛情的人,是騙人的吧?講那種話的人,都沒有孤單寂寞的一個人生活過吧?所以才講得豪邁瀟灑。

  他們知道一個人生活是怎樣的嗎?

  好比回家後推開門,居所空蕩蕩;看到好笑的電視只有自己的笑聲;每天發生的事沒人可以說;身體不適,惶恐著死了要很多天、臭到鄰居了才會被發現——如果在浴室跌倒,赤身裸體死掉,等鄰居、警察開門進來,光溜溜的自己會想死第二次。

  這些,只有真正孤單過的人才能明白。

  一個人過日子,是非常恐怖的啊。人,是一定要有伴的。

  只有面對活生生的人,彼此互動、有對話,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感覺到我是活生生,日子是踏實的。不管怎樣,只要那個人在身邊就好。

  對於高偉仁的花心,筱魚是這樣想的——原諒一次又一次,無論如何,只要他陪著生活就好。

  但有孩子就不行了……筱魚清楚父母失和、感情混亂,將如何影響孩子。

  所以筱魚必須離婚,捨棄這段關係。她一直很怕高偉仁離開,想不到最後決心離開的是自己。

  選擇離婚的廖筱魚不知道,事情發展,出乎她意料。

  老天爺要給她的不只是活生生的男人,老天爺賜予她的,遠超過她的標準。

  再過不久,她將與某人重逢。

  那人知道廖筱魚的背景,那人清楚她曾經多怪異,那個人甚至知道她緊摟著的、形影不離的布偶,是一種稱之為「獾」的動物,還知道它的名字叫「大魚」。那個人嘲笑過這只長著尖嘴的布偶,嘲笑過她跟「獾」的感情。

  如果說,筱魚因成長過程坎坷,人格扭曲、感情智障。

  那麼,那個人跟她半斤八兩,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個男人的名字,到現在還藏在筱魚心裡,那是筱魚死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方利澤。

  他此刻不知流落何方,彼此也沒有交集。他們住在同一城市,各自生活著。

  但,他正逐漸往她靠近,就快與她交會。

  怪胎需要同盟,怪胎獨自一人會很寂寞,缺陷會成為處事上的障礙。但若遇到另一怪胎,適巧彌補彼此缺乏的,那麼兩個怪胎,也許就圓滿正常了,說不定媒合後,還會創造出嶄新生活。

  「廖筱魚,你知道這是什麼動物嗎?」方利澤問她。

  「不知道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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