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還是沒反應。
方潔璃隱約覺得不對勁,她大膽的拉開他交疊的手臂,不意卻看到一張慘白的瞼。
天,他怎麼了?他的眼皮緊閉,像是隱忍著極大的痛苦。
「寧愧,你哪裡不舒服?」地整個人抱住他的上身,著急慌亂的問。「你醒醒,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寧槐的眼皮一顫,緩緩了開眼,意識模糊的說:「不能去醫院…我不能去醫院…」
她懂了,他不是生病,而是和上次一樣受傷了。
方潔璃用盡全身力氣,幫助他在幾張靠攏的椅子上躺平,並勉強自己冷靜的檢查他全身上下,拉下他外套的拉鏈,她發現在他的腹部染紅一片,她心驚的一摸
天,他受了什麼傷,為什麼傷口冒出這麼多血?
她動手想解開他的牛仔褲,他卻突然伸手箝住她的手腕。
「做什麼?」他以虛弱卻不減陰騖的口氣質問。
「我要檢查你的傷日,你流了好多血,我要想辦法上血。」她急得快哭出來了,天曉得再這樣下去,他會有生命危險的。
「所以你要脫我的褲子嗎?」
「噢……」他的一句話馬上讓她的雙頰如著了火燒紅。
她真是急昏頭了,一心只想救人,卻沒想到脫了他的褲子,不就會看到……老天,好丟臉呀!
可是,他在流血啊!顧不得其他了,她必須立刻幫他止血。
「你忍耐一下,我會很快的。血止住後,我就馬上幫你把褲子穿好。」她滿臉嫣紅的輕聲說。
寧槐低聲的笑了起來,他的目光迎上方潔璃不知所措的眼眸,表情變得好溫柔。
「你的模樣一點也沒變。」和他們初次見面時一樣清純、善良。
「你記得我?」他認出她了?!
他不語,伸手輕輕將她臉頰上的幾絲細發撥到耳後。
方潔璃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將身體往後挪。
寧槐發覺自己俞矩了,他收回手,用力支撐起自己的上身,目光轉為冷淡。
「是槍傷。」他緩緩說,「你沒辦法的,快走吧。」
方潔璃呆住了。
槍傷!他中彈了?有人開槍射傷他?
她的心全亂了,這是多麼嚴重的傷口,她要怎麼幫他呢?她什麼都不懂啊!
「你…是有人射傷你嗎?還是……」她抓住他的手,驚惶失措的說。
他露出不帶感情的冷笑,甩開她的手。
「對!有人要殺我,要命的話就快滾。」
方潔璃被他不修飾的回答驚嚇得踉蹌退了幾步。
他中的是槍傷,所以不能上醫院找醫生,而且有人要殺他,他更不可以隨便走動。
她這才完全清楚他所處環境的惡劣,但自己只是一個學生,根本沒有能力幫助他脫險,怎麼辦?
寧槐見她驚恐的表情,以為她和其他人一樣開始怕他了,心中泛起自嘲的聲音,讓他瞼上的神情更形陰冷。原先因失血而流失的體力,在傷口痛楚的時時刻刻提醒下,讓他暫時免於昏厥的命運,他必須離開這裡,他不想看見她失聲尖叫著救命的模樣。
「滾開。」
寧槐推開她,攀附著桌椅站了起來。
很痛,但他咬著牙,勉強自己走了幾步,幾乎用盡全身僅剩餘的一點力量。
「你別亂動,如果弄到傷口,血會流得更快的。」方潔璃一邊低喊著,一邊拉住他的手,壓著他坐在最近的椅子上。
他掙扎著,惡狠狠的瞪著她。「你還不快滾,管我做什麼?」
「我求求你別再亂動了。」她見自己又碰到他,指尖沾滿血跡,擔心的淚水終於決堤。
「我知道我不能馬上替你止血,但我會想辦法的。你不要這麼生氣,不要拒絕我的好意—好嗎?」她哭了,既害怕又緊張的抽抽噎噎的說。
寧槐看見她的淚水,感到莫名的震驚。那是種很複雜難懂的情緒,在他還來不及理解時,就已經悄然侵入他的心,讓他無法不在意她的淚水。
「不要哭。」他低聲的哄著她。「我沒事。」
一流這麼多血,怎麼可能會沒事。」方潔璃難過的說,胡亂的拭去眼淚。對,她不能再哭了,她要趕快想辦法,要不然他會死掉的。
她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冷得像冰塊。
「天,你的手好冷。」她低呼。
「別緊張,那是因為我的血是冷的。」他淡淡的道,別有一種淒惻的感覺。
方潔璃哽咽的更緊緊握住他的手,巴不得將自己的體溫傳給他,甚至脫下她的制服外套蓋在他的身上,然後用她的羊毛背心,緊緊的裹住他冰冷的手。
寧槐輕喘著,或許是剛才過於用力,現在的他全身虛軟無法動彈,連說句話都困難。身上覆著她的外套,傳來一陣女性馨香,讓他感到安全、溫暖。
「你不要走開,我找人幫忙。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她急忙的說完,忍著除去外套後襲上的寒冷,往教室外跑出去。臨走一刖,還細心的將電燈全關上,門也扣好,讓補習班的人以為學生已經走光了。
寧槐的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幫他,他們兩次相遇,他的態度都惡劣得很,她卻一而再的幫他,她不怕他嗎?
還記得第一次遇到她時,她輕盈的身軀像是一隻白蝴蝶,言行舉止間有著他匹配不上的高雅,乾淨純潔得讓他自慚形穢。
其實他遠遠就看見她了,在他渾身痛得不得了時,他以為自己遇到了天使。
那時的他身心俱傷。前一刻他才剛剛知道自己卑賤的身世,在遭受無情的毆打凌虐後逃出,像破布娃娃般躺在暗巷中—只能奢望的偷偷看她走過的身影。
但是她卻停了下來,一罪近他、關心他,就像現在一樣,亳不吝嗇將她的溫暖分給他。
「你叫……方潔璃,是嗎?」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喃喃的說。
方潔璃搓揉著雙手,呵氣取暖,她站在街角,對著車輛來往的街道不停張望。
十分鐘前,她撥了電話到梵伶家,輾轉找到梵伶,慌亂的將事情大約說明一遍,她知道這是件麻煩事,可是除了梵伶,她已經不知道還可以找誰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