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丫頭,你也未免太有度量,收了通房的兒子雖是天經地義,可問題是怎能讓通房之子當嫡子?如此一來,你往後生的孩子不都得擺在他後頭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樊柏元是平西侯,是世襲侯爺,他的嫡子就是侯爺世子?一個庶子怎能變成侯爺世子,況且你又不是不能生,犯得著做這決定嗎?」
一票女眷來到黃氏的院落,黃氏都還沒發話,穆氏已經忍不住抓著楊如瑄的肩頭搖著她,就盼能將她搖清醒。
這舉動教樊允熙雙眼不住地盯在穆氏身上,像有不解,更像是只要穆氏再走近一步,他就會立刻撲上前去阻止。
「娘……」楊如瑄乾笑著,以眼神安撫樊允熙。
「落英,你冷靜一點。」黃氏低聲制止。「瑄丫頭會這麼做,必定有她的用意。」
「是啊,娘,我倒覺得瑄丫頭這麼做沒什麼不好,還博得賢婦美名,未來她的公爹會更加疼惜她、彌補她,而且雙眼不便的樊侯爺有了個嫡子在,也比較受到重視。」楊如涵一針見血地道出她的看法。
「姐,我不是……」
「當然,我也猜得出你沒把心思放得這麼遠,八成純粹是可憐那孩子的處境。」楊如涵噙笑打斷她未竟的話。「雖說平西侯無權無勢,但總不至於有個兒子卻無人知,這其中必定有原由的,對不。」
楊如瑄苦笑了下,甘拜下風。
在大廳時,對於允熙的身份,她也不過略略提過,沒說得太深入,然而姐姐就是這般聰穎,一眼就看穿她到底在做什麼。
「允熙這孩子很惹人心疼,我只是想替他正名身份,否則在府裡就連下人都會瞧不起他的。」她笑了笑,朝樊允熙招招手,他立刻撲進她懷裡。「瞧,他和侯爺是不是很像?」
「那倒是。」打量完樊允熙,楊如涵看向正窩在角落玩稀奇木製玩具的歲未央。
「你瞧我那兒子,長得太像我,性子像他爹,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相較之下,你家的允熙穩多了,可以想見他長大後就和平西侯一個樣。」
「靜點有什麼不好?允熙有些野,教起來很費精神的。」
「娘,我想玩那個。」樊允熙指著歲未央手上的玩具。
「那個……」楊如瑄偏著頭看著姐姐。
「未央,教弟弟怎麼玩。」楊如涵喊了聲,歲未央隨即抬眼,輕點個頭。楊如涵掐了掐樊允熙柔嫩的頰。「允熙,去跟哥哥玩,姨娘跟你娘還有話想聊呢。」
「好!」
「允熙,跑慢點。」楊如瑄輕喊著。
楊如涵瞧她極有當娘的架式,忍不住佩服起她。
「瑄丫頭,你確實是相當有度量,是打從心底疼允熙,可既然你這麼喜歡孩子,怎麼都嫁了幾個月了,肚子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楊如涵仔細地上下打量她,突地瞇起眼。「怪了,都嫁做人婦了,為何看起來還是姑娘模樣?」
楊如瑄心頭一顫,羞赧地別過臉。「姐說這話,姐不害臊,我都害臊了。」姐是鬼嗎?怎麼可能連這種事都看得穿?
「有什麼好害臊的?既然已經出閣,自然得要生個孩子,兒子女兒都好,雖說兒子可以保住身份地位,但女兒較貼心,」楊如涵拉過她的手往自己腹上輕按,「所以,我這胎肯定要拚個女兒。」
「這麼聽來,恭王世子似乎待姐姐不錯。」
「他能不待我好嗎?」楊如涵笑了笑。「你要知道,整個恭王府裡裡外外都由我打理著,他要是敢對我差,那是他自個兒活膩了。」
楊如瑄聞言,不禁低低吃笑。「這麼聽來,姐姐可是已經把恭王世子給吃得死死的呢。」
楊如涵笑了笑,秀眉一挑。「別想給我岔開話題,你跟他之間到底如何?」
「哪有如何。」
「如歆,把你的瑄姐姐抓住,我要親自嚴刑逼供。」
一直在旁看兩人笑鬧的楊如歆跳下長腳椅,一把將楊如瑄的手挽著。「我說瑄姐姐,你要不要趁早招了呢?」
「你、你這是在幹什麼?」她好氣又好笑地道。
「如涵姐姐的話我可不敢不從,你還是認了吧。」楊如歆身子一轉,轉到她的身後架開她的雙手。
眼看著楊如涵伸展雙手,纖白十指直朝自己的腰側而去,她不禁尖喊著,「奶奶、娘,快救我!」
穆氏和黃氏對看了一眼,各自品茗歎氣。「姐妹感情好,這是好事。」
可憐楊如瑄慘遭兩姐妹霸凌,笑到岔氣又滿面淚水,偏偏樊允熙又「玩物喪志」,棄娘於不顧,教她哭笑不得。
那嬉笑聲從後院順著風飛揚著,縈繞在充滿喜氣的院落中。
通往後院的拱廊上,樊柏元望向後院的方向,低聲道:「看來她和家中的姐妹都相處得極佳。」聽著她的笑聲,望著她為逃出魔爪在長廊上奔跑的身影,他不自覺地勾彎了唇角。
「好,好得沒話講,有時就連親生的都不見得有那麼好。」身旁的楊致堯,娃娃臉上沒了商場上的爾虞我詐,純粹地享受這一刻的家族團聚。
「我還不曾見她笑得這麼開心。」他眸色淡然,卻是怎麼也轉不開眼,貪戀她回眸時臉上流轉的鮮明神情。
「那麼侯爺就得要好生檢討了。」
樊柏元斜睨著倚在廊柱上的他。「倒是你,才應該好生檢討吧。」
楊致堯撓了撓鼻子,真是無法反駁。「唉,女人心真是海底針,誰知道一旦攀附權貴之後,變心就跟翻書一樣快了。」
「那是正常的,她是孔二爺的寵妾,而你卻要扳倒孔二爺,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有可能幫你毀了自個兒的靠山?」
「我也不過是依令行事呀,侯爺。」到底是誰要他去辦這件事的?
「就是知道你肯定會依令行事,卻又不肯對女人下重手,所以這個結局反倒是好。」他淡噙笑意道。
楊致堯有些摸不著頭緒。若論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只要一丁點徵兆他就能摸透個幾分,可要論朝政間的鬥爭,他沒法子像樊柏元那般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