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瑄?」樊柏元見狀,將她輕摟入懷,卻發覺她渾身冰冷得嚇人,忙道:「默言,把大夫找來,快!」
肚子劇烈痛縮著,像是肚子裡的孩子拒絕來到這可怕的人間,她不斷地急喘,想要保住孩子,意識卻愈加模糊。
黑暗之中,她彷彿瞧見了當年的自己,看見自己為討樊柏文歡心,乖巧地捧著飯菜踏進梅貞院,眼睜睜地看著侯爺吃下了毒倒下,才驚覺自己犯了錯,一回頭,又發現那人不是自己,而是如琪,嚇得她不斷地驚呼。
不!她明明是想贖罪的,為什麼當初的她卻變成了現在的如琪?
不該是這樣的,她努力彌補,但是卻像是逃不開宿命,甚至替換了劊子手,而那劊子手如今變成了如琪……該怎麼辦?
她要護的到底是誰?
毫無疑問的,她用命相護的必定是侯爺,絕不能讓侯爺再因她受到半點傷害,但如琪呢?
如琪何其無辜,她該怎麼做?
怎麼做……
樊柏元坐在床畔,聽著她破碎的夢囈,面色無波,胸口卻是劇烈起伏著。
他不敢相信,她竟是和自己一樣是重生再來過的?!想起致堯曾提過她以囤糧方式算計李姨娘,他還納悶她怎會知道物價會上漲,如今總算真相大白了。
為什麼?老天為什麼如此安排?用意何在?
魅陣直瞅著她因痛苦而慘白的小臉,嘴裡呢喃著破碎字句全都是數不清的抱歉,所以打從一開始,她對自己憐惜至極,原來是為了彌補他,嫁給他,只是為了贖罪?
不是愛?只是贖罪?
他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溫柔裡沒有愛,還是她亦是重生較讓他震驚,只知道,將來一家四口的美景,在這瞬間,破滅了。
不是愛,只是贖罪……原來,她並不愛他。
可是他……
楊如瑄幽然轉醒時,外頭的天色是亮著的,床邊不見杏兒,反倒是在桌邊找到了樊柏元的身影。
「侯爺?」
身影頓了下,他徐徐回頭,順手端起桌上的茶水。「要不要喝點水?」
「好。」
樊柏元扶著她坐起身,輕柔地餵著她喝茶潤喉。
喝了幾口茶,緩了喉間乾澀,她虛軟地欲倚在他懷裡,卻見他略略避開身子,不禁疑惑地抬眼望去。「侯爺,你怎麼了?」
他的臉色冷郁,像是為什麼愁煩著。
「沒事,你躺著歇息吧。」他淡道。
「難道是我肚子裡的孩子——」
「沒事。」他急聲道。「大夫看診過了,說你得要好生靜養,情緒少有波動。」
「喔,」她安心地鬆了口氣,再問:「那侯爺是為何事煩心?」
他微怔了下,撇唇哼笑著。「什麼事都躲不過你的眼呢。」
「因為我一直看著侯爺。」
「你又是為何一直……」他頓住,換了話題,「只是有件事心煩罷了,沒事。」楊如瑄敏感地察覺他的態度有異,心想興許是先前交談不快,惹他心煩。「侯爺,往後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我沒有二話。」至於如琪的事,她會另找機會和她談談,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不想讓自己遺憾。
樊柏元微揚起眉。「你能這麼想是好,我只是想保住你和孩子而已。而眼前教我煩的是——我在想,有些事要不要跟你說清楚。」
「什麼事?」她心頭一顫,隱隱感覺不安。
「沒事,只是有件事需要你幫忙,但要你幫忙,我必須先把前因後果說清楚。」在她昏睡的這段時間,他不斷地推敲該不該將她拉進這麻煩裡,他不甚願意,可是眼前的狀況卻由不得他。
楊如瑄直睇著他,聽他道出從他負傷回京之後,他是如何策劃和三皇子皇甫泱連繫上,甚至就連楊致堯亦是皇甫泱身邊的暗樁等等事情。
「如今,因為六皇子一派察覺到三皇子正廣納勢力,適巧每年必遭水患的昆陽城再逢難,所以便設計三皇子前往治水,可那昆陽城的水患是城北的薩拉山融雪造成的,那山形崢嶸,路況不明,想上山簡直比登天還難,巧的是,宮中的廣輿圖,莫名地被火燒了一冊,那一冊適巧就是描繪昆陽城的那一冊。」
楊如瑄聽得一愣一愣,沒想到三公子就是三皇子,但她最在意的是——「侯爺,你真的非要支持三皇子?」
樊柏元垂斂長睫。「是。」
「可是,咱們之前上街時就曾聽聞過,六皇子的勢力遍佈朝中,如此的話,三皇子又怎麼可能力挽狂瀾?萬一一個不小心,被人發現你是三皇子的謀士,他日三皇子要是垮台,你——」
「你怕了?」他淡問著。
楊如瑄愣愣地望著他。「侯爺,你可知道先前楊家大房就是支持了大皇子,豈料大皇子咒殺二皇子一事被揭發,楊家大房落得滿門抄斬的命運……咱們死了就罷,可是允熙和還未出世的孩子怎能因此來不及長大?」
樊柏元掀唇笑了笑。「那就讓三皇子坐上龍椅,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可是六皇子——」
「萬象樓對面的絕品樓,是我要你堯哥哥開設的,為的就是打探朝中的小道消息,而跑堂的全是年輕貌美的姑娘,就是看準她們他日也許會成為重臣的妾,便可從中得知消息。」他頓了頓道:「如瑄,我不打沒把握的仗,我既要上戰場,就是全盤摸透,非贏不可。」
楊如瑄緊皺著眉,不是不信他的能耐,而是茲事體大,她就怕牽連爹娘。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那日你在萬象樓遇到樊柏文,跟在他身旁的人就是六皇子,樊柏文會牽上六皇子,為的又是什麼?等到他日六皇子登基時,他能求得一官半職,揚眉吐氣,那時,你想他會如何對付我?而在那之前,如果六皇子要他表明忠心,要他毒殺我呢?」
楊如瑄狠抽□氣,彷彿眼前已出現那一幕。當初樊柏文誘騙她毒殺了他……難道是和六皇子牽上線?
「當然,如果你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