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轉過頭,不想看見他心痛懊悔的表情,身子慢慢往後退,直到退出他的勢力範圍之外。
為了這幾步路,她走了十多年,才順利掙脫開來。
「讓我送你回家,好嗎?」
看著她堅決的搖搖頭,韋禮特瞬間渾身發寒。他又要徹底失去她了嗎?
「那收下這個?」他把手中的餐盒遞到她面前,懇求地看著她。
她低下頭,看了眼餐盒,感覺心臟縮了一下。
然後,她緩緩抬起頭,對他露出一朵淡淡的微笑。
他看得當場心碎,她轉過身,一個人走入雨幕之中,下不停的雨絲宛如一面厚牆,阻隔著他們。
幾秒鐘過後,她終於招到計程車,順利從他身邊逃開。
身體半濕的韋禮特駕著車,跟在她所乘坐的計程車後頭,確認她在颱風夜安全到家後,才又驅車返回「龍舌蘭」。
聽著好友們談起先前在那裡發生過的事,他的心情直線向下墜落,在莫帝凡有所瞭解的目光下,他帶著一身狼狽,又驅車來到她家樓下。
望著公寓的其中一扇窗戶,她房裡的燈光是開著的,可是他打電話給她,卻通通轉進語音信箱。
接著再打,她便關機了。
他丟開手機,直接下車按她家門鈴。
「誰啊?」是星寧媽媽的聲音。
「伯母你好,我是禮特,我找星寧。」他著急地喊。
「禮特啊,你等等喔,伯母去叫她。」
「伯母,謝謝。」
許久後,楊母才又回到對講機前。
「禮特,不好意思吶,星寧不知道怎麼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好說歹說她都不肯開門,聲音好像悶悶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聽聞,他胸口開始抽痛。
她還在哭?
該死,一切都該死。
最該死的第一個就是他自己!
「都是我的錯,伯母,麻煩請你告訴她,我說那些話真的是無心的,拜託請她務必聽我解釋,我就在樓下等她,不管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下去!」他胸膛急遽起伏著,一顆心沉入谷底。
「都這麼晚了,還是颱風夜吶,太危險了,萬一弄到生病就不好了,你先回家,伯母再跟她說說看,好不好?」
想到她還在哭,他的心就揪成一團,濃濃苦澀盤據在體內無法散去。
「伯母,謝謝你,不過我想在樓下等她。」
楊母深深歎口氣後,又咕噥了幾句話便離開對講機前。
經過一番折騰,早就全身濕透的韋禮特,高大身軀靠著對講機旁的牆面,輕輕閉上眼睛,幾乎是立刻,腦中出現她先前淚流滿面的小臉。
他抬起手,用力抹了疲憊又挫敗的臉兩下,緩緩睜開眼,望著騎樓外凌亂瘋狂的驟雨,颱風夜的冷風吹得人直發抖。
他站直身軀,一步一步踏入下得正密的大雨中,任憑狂亂的雨絲不斷往下刺入他的身體、他的心。
站在車旁,渾身濕透的他仰著頭,凝望著泛著暖光的窗口突然暗下,然後一切終歸平靜。
她睡了嗎?這樣是不是代表她已經沒有在哭了?
「祝你有個好夢,我的愛。」他深情凝望著她房間的窗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如果能待在她身邊,他想給她一個額頭晚安吻,他不信神,但他真心祈禱她每晚都能夢到幸福的好夢。
韋禮特動也不動的站著,隨著強勁雨水的沖刷,高大身軀逐漸變得又冷又硬,四肢漸漸失去知覺,意識越來越模糊……
這就是她聽到自己那些混帳話時的感覺嗎?或者情況更糟?
他哪裡都不去,守在她樓下,雨滴滑過他的臉,有時候甚至是溫熱的,或許是他下意識流下的淚,但他知道,縱使他有再多苦澀,都比不過她曾受過的傷害。他的身體像冰塊一樣寒冷,心口卻有把火在燒,嘴裡不斷低喃著,一次又一次--
「原諒我,星寧,請原諒我……」
第6章(1)
星寧坐在窗邊,輕輕掀起窗簾的一小角,低頭凝望著他自虐的舉動,緊咬著下唇,他的身體在受苦,煎熬的卻是她的心。
他這個傻瓜……大傻瓜……
他怎麼可以這樣?明明她已經下定決心,這次絕對要收回自己的心,展開另外一段新感情,卻半途殺出他這個程咬金。
對她而言,他永遠是那麼令人難以抗拒。
他站了一夜,她則看了他一整夜,說好不動搖的心,正一片片剝落、鬆動……
風雨在清晨五點左右停止,天公不再落水,可是也沒出太陽,烏雲密佈的天空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此時突然一陣「叩叩」的敲門聲傳來,接著是楊母的聲音響起--
「寶貝,醒了嗎?」
「嗯,我馬上出去。」星寧輕喊,連忙起身。
今天要拍攝堯震菲餐廳的平面廣告,前幾天他們就約好,等會兒他會過來接她,不進辦公室,直接去餐廳拍攝。
堯震菲會過來,但韋禮特還在樓下?!她頓時一愣。
不行,她要在震菲過來之前把他趕回家去,他已經站了一夜還不夠嗎?他為什麼不乾脆死心回去?
「寶貝。」楊母欲言又止,頓了一下,才又開口。「他在樓下站了一整夜,還淋雨,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他到底做錯什麼了?你要不要下去跟他談談,這樣下去不行。」
「媽,我上班前會讓他回家。」聽見老媽的話,她心頭微酸。
「真的是喔,累成這樣還不回去,連我看了心內攏就不甘咧……」楊母邊碎碎念,邊離開她房門前。
雖然一夜無眠、精神狀況不佳的她,依然以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打理完自己,衝出房門,趕著出門。
楊母這次沒有上演十八相送,倒是在她道別時,飛快把兩份早餐塞進她手裡,吩咐道:「快點讓他回去休息。」
走出住所,走進電梯,望著數字從7逐一遞減,她的心情隨之跟著緊張起來,拿著兩個紙袋的手悄悄捏緊。
等一下她要怎麼面對他?在開誠佈公說過那些話之後,她實在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裝做若無其事的跟他說話和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