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得奇怪,服侍我本來就是你的工作。」他又恢復其狠酷的面貌。
「工作?這是你給我的定位。」不容否認「工作」這兩個字帶給她一種無法接受的難堪。「那麼敢問薩先生,宋薔的表現合不合格?」
「生嫩得可以。」他狀似玩笑,其實這部分正是他所困惑的地方。從見面之初,她以煙視媚行的姿態大張旗鼓的宣佈地出賣色相的意願,只待金主欽點、價碼談妥,旋即攬為入幕之賓,理論下的風騷女郎,宋薔符合了,她從不在乎鄙夷的目光、更丟棄所謂道德的規範。而他,理所當然接受其放蕩的一面,正大光明買下她來取悅自己。
原本以為和往例一樣,他買、她賣、銀貨兩訖誰也不欠誰。了不起她若心生妄想,就乾淨殘忍的了斷她意圖攀上豪門的奢夢。然而輾轉相處下來,許多疑惑冉冉浮上。是的,他本可視若敝屣,反正不關他事,但──那股無法控制的強烈探索,若使他放不下,甚至還大失立場的詢問弄玉的意見。不容否認,他強烈意識到宋薔這女人的與眾不同,更對她心生出一種微妙的牽繫,只是,這個牽繫該如何延展下去,唯有明白她,才能抓到行事的準則。
「生嫩?」她陷進他所給予的評價中,澀澀酸酸地。「的確是比不上身經百戰的你。」
「生氣了?」
「我才不敢向天借膽,違逆你。」
他執起她的下顎,深深望進她。「真不敢?」
她雙手一攤,氣虛地道:「你又懷疑哪一項!」
他摩挲她細緻的頸項。「你的身體。」
這回面臨他不規矩的挑逗,她興奮不起來。
「是乾淨的。」她倔強地道。
「又為什麼給我!你接近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這個問題你同樣問過了。」
「我不介意再聽一遍。」
她凝睇他。
他同樣銳利以對。
拉鋸的研視終止於她慢慢掛上的粲笑。
「很簡單,我計劃讓你、愛、上、我。」她沒有懷疑,更沒有動容,徹底平靜的面容難以猜測。
「就這樣!」他不解的目光深沉而不可測。
她誇張一笑。「這可是天大的困難。」
他竟傾前,吻了吻她額頭,低聲道:「我記住了!」
什麼意思!他何以扔下這個奇怪的迷惘!
不可諱言:她渴望著多金王子能夠從神話故事中走出來,一如小說上的情節,王子勇救公主脫離苦海的驚險過程,期盼圓出一個最完美的結局夢。有多少次,她動搖思量過,如果跟薩亦坦明一切,如果能博得他的垂青憐愛,今生今世,富貴榮華享用不盡,她也就不必痛苦的生存在這種靡爛的生活之中。只是,她不敢試,怕得到難以承受的後果,前功全數棄盡。
薩亦捉來了晨縷,替自己也替她披上。
那張狂放的面孔竟出現難得一見的溫馨與柔情。
噯!任由情況曖昧不明並非聰明之法,也許她可以試探一下,掂一掂她在他心目中究竟佔了多少份量,只是探一探……
「雖然我無法估量你話中涵義,但卻很感謝蔭大少爺竟然能夠把我的真心話放進心坎裡。只不過,人心貪,我也不例外,你的響應給了我一種莫大的幻想,也許……也許你是有意想和我成就一段姻緣的。」美麗的臉龐燃燒著期待。
薩亦訝然。「看不出你居然嚮往婚姻生活,願受束縛。」
「女人有個歸宿,人生才會圓滿。」
「既然甘心屈就於平凡,又為何選擇踏進這個花花世界,你難道不瞭解一進這條不歸路,沾上的醜陋終其一生甩也甩不掉。」
「知道又如何!情勢所逼,即使人人唾棄,我也得受了。」
「情勢所逼!」他忍不住戲謔道:「難不成又是那種老掉牙的悲劇故事,家庭舉債,償還不起,逼得你不得不賣身。」
「很不幸,恰巧被你說中了。」
他一愣!記憶回潮,慢慢的拾起先前的一些印象,記得水寰的調查報告中似乎包括這件事,只是他無心在意,也就不曾仔細研看過。
「你欠了多少!」曾幾何時,他的同情心也學會了運作。
「五千萬。」她苦澀一笑。
他眉揚也不揚一下。
她自嘲笑道:「五千萬這個數字對你這種大企業家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的金額,放也不放在眼裡,但對我們這種升斗小民而言,五千萬可是一筆天文數字,會壓死人的,古人道:一文錢能逼死一條好漢,那種苦……幸運如你,永遠沒有機會嘗受到。」她歎了口氣。
「你進入這個圈子多久了!竟撈不到這個數字。」他很懷疑。憑她的姿色應該綽綽有餘。
她微笑,無偽的姿態找不出任何破綻來。「你是我第一個僱主。」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第一個……薩亦喃喃默念。
步出了宋薔的香閨,迎面的清風吹醒他沈陷的神智,方才彷彿著了魔一般,自找麻煩的徑問些不關己身的問題,驚覺不對想抽身,一字一句卻是人剌剌的深植在心底。
他是否要替她做些事……
「薩亦。」驀然的一聲叫喚,神奇地定住了他的身軀。
緩緩轉過身,薩亦驚訝的迎向一個一年不曾聯絡過的男人。
「魔巖。」太難得了。
那張過分邪魅的俊美面孔依舊沒有任何改變,只是藏在碩長體魄下的性格似又加深了幾分,他更深沉了。
「好久不見。」魔巖再開口。
「難得你會主動找我。」薩亦不掩嘲弄心。與他認識二十年,之間與他的對話次數十根指頭都算得出來,而且每回都是處在不得已的狀況下魔巖這傢伙才首開金口,今日竟會主動來訪,著實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魔巖不以為忤的接受他的譏諷,淡聲道:「有件事想找你談談。」
薩亦往前邁步,接受了。「到前面的咖啡館。」
大概是同樣的場面歷經過太多次,薩亦及魔巖對客滿的一樓大廳全體顧客的癡傻注目顯得習以為常,自若的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