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都聽你的。」姊弟倆說說笑笑。
「慢著!你們想去哪?來人!你們都是死人,不會攔著嗎?」回過神來的莫氏 喝咆哮。
真是個沉不住氣的。
果然,下一瞬間,四周湧出不少家丁打手。
「姊,你說這怎麼辦?」西太尹的話裡沒有一絲懼意,反倒是調侃的意味濃厚,可是沒有人聽出來他的意有所指到底是什麼,莫氏母子皆被他那個「姊」字又驚嚇了一回。
「你說呢?」西太靜挑眉。
西太尹欣然轉身,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姨娘不是堅持要我住下來?太尹就不客氣了,別人的東西我用不慣,就有勞姨娘將我的秋院還有姊姊的夏院一併清掃整理出來吧。我們這趟船搭得又久又累,極需要休息,姨娘,您的動作也最好快些。」
「這秋院……」
西太尹攔住她的話。「欸,打點床鋪、生爐子暖炕、整理我的家當衣裳,勞駕姨娘快使人把劉冬兒叫來,有他在,一切才能妥當處理。」當初她狠心的連他唯一的小廝都給撤走,分明是要他死,若非有鷹,他必死無疑,這帳,他會慢慢跟她算的,欠他的,她一樣都逃不掉!
「你這是把我當婆子使了嗎?」
「您是姨娘,本就該替我和姊姊打理這些不是?不然,我爹何必抬你回來?」
在正室夫人的牌位面前,姨娘必須用妾禮磕頭下跪;在嫡子面前,她若值得人尊敬,這姨娘的名稱,他願意給予,但是當她不值得的時候,在他眼裡,她……就什麼都不是了!
當年,他們姊弟對這姨娘尊敬有加,克盡人子的禮數,縱使沒有血緣上的關係,但是從小失去親娘的他和姊姊,都以為家裡有娘是一件好事,有了姨娘,他們就不再是沒有娘親的孩子,他們一家就圓滿了,誰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進了西家門的是這麼一個居心叵測、陰險狡詐又自私自利的女人。
他們,包括他爹都看走眼了。
西太尹冰冷的撂下話,甩袖施施的走了。
家丁打手,丫鬟婆子,俱駭得啞口無言。
至於受刺激最大的莫氏,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沒家教的賤種……」
黃婆子阻止自家主母的口無遮攔,急急的說道:「夫人,您這是在甩自己的臉,尹少爺怎麼說也是您尹家的兒子,千萬別罵他沒家教……」這沒有家教,不就是給自己吐口沫嗎?
下一刻,黃婆子吃了莫氏一記非常響亮的耳刮子。
西太靜坐在自己舊時的屋子裡,手托著腮幫子,肘頂著圓桌有些老舊的織錦流蘇桌巾,目光沉沉。
當她一腳穿過月亮門,踏進院子的時候,心情恍如隔世。
莫氏沒騙她,這個院子的確荒煙漫草的不能住人了,就算經過下人的極力拾掇,一屋子的蒼涼也已經難以入眼。
這裡,有她身為西家嫡女時一輩子的回憶。
春水來問過她,真的要把妝奩和箱籠整理起來嗎?
她搖搖頭,只說想靜一下,春水很乖覺的退出去了。
「怎麼發愣呢?看起來不太像舊地重遊高興的樣子?」窗外有道風吹進屋裡,又瞬間消失,此時人應該在江南的湛天動卻出現在她面前了。
他看見她眼裡帶著淺淺的哀傷,伸臂將眼前的女子攬進懷裡。
她沒有拒絕,先是偎著,熨貼的體溫、熟悉的氣息、強壯的身軀,撫慰了她心裡荒涼的感覺,再看見他英俊剽悍的臉龐,整個人便湊了上去,把頭埋進充滿他味道的胸膛裡,雙臂摟著他的腰。
他是她的避風港,她的樹,她的大山,當她在惶惑無助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來幫助她。
湛天動受寵若驚。
「你想我了?」
她點頭,老實承認。「很想。」
是很想,不是很簡單的那種想念,他幾乎要唱歌了。
他輕輕的搖晃她,像是在哄一個孩子,「想我卻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你從海上回來,我連一面都沒見著,你可知道我盼了好久?」
西太靜被他晃得有些暈陶陶的,他的懷抱太溫暖,像明亮的太陽,除去她心裡的黑暗;他的胸膛太結實,像是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巨石,但是她忽然醒過來,鼻子哼了哼,猝不及防離開他的懷抱。「想我想到在內院放了一群活色生香的美女,我很能明白你想我的程度有多深刻。」
第一章 重回西府(2)
他心中一涼,來了、來了,不吭一聲離家,果然是要發火的,她想罵,就讓她罵好了,但是有一事要先澄清——「你可不能為了那些我連長相都記不住的女人和我生氣,我把她們都送走了,你回家後,保證一個都不會見著。」
「誰說我還要回去的?」這純粹是氣話,不負責任。
「不回去也可以,我們就在京裡置一間宅子住下來,看你喜歡多大的,我們就買多大的。」
「你當成買豆腐板哪 」還喜歡多大就買多大的?算了,這個人,一耍起性子來,什麼事都敢做,「幫裡那麼多事,你怎麼就扔下跑來了?」被他一攪和,她方纔那些個悲秋傷春都跑個精光,什麼都沒有了,反倒看著他風塵僕僕的臉,頭髮都亂了也沒感覺,心裡有些不忍。
她讓他側過身去,將他頭上的冠摘下來,拔出玉笄,掏出隨身帶著的梳子緩緩的替他梳理起如黑色絲綢般的頭髮。
「我的小媳婦都跑了,哪有心情應付那些閒雜人等。」他不敢表現得太歡喜,媳婦肯替他梳頭不見得氣就是消的,不過—— 「以後不許這樣了,不要一聲不吭的消失,以後不准了。」
「生氣嗎?」她重新將湛天動的黑髮束起、盤妥,戴上玉冠,簪上玉笄,滿意的點點頭。
「不原諒,很生氣!」
「大當家的以後要是更發達了,人家送來的女人只會更多不會少,那麼—— 」她的嘴被湛天動一下子摀住,他烏黑的眼裡有委屈。
「你知道我這輩子只想要一個女人,她是我一生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