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袖東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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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頁

 

  湛天動焦急的進了正房,房裡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一本厚厚的帳冊和算籌孤零零的放在桌上,毛筆上的墨汁都干了,沒有擺設,沒有她喜歡的小玩意,空空的什麼都沒有,滿目蒼涼。

  窗戶開著,看出去就一缸子荷花、一地落葉。

  那孤單的一抹影子隱在深深淺淺的綠和黃紅之間,白得像一朵很快就會消失的雪花。

  她手裡握著他給她的玉簪子,人坐在窗下榻上,神情惶惑的像迷路的孩子,人乾瘦得厲害,宛如一抹幽魂。

  「靜兒,我回來了。」他輕聲說,向她伸出兩臂。

  她沒動,喉嚨哽咽了下,看著他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他知道自己唇裂皮灰,沒有好好梳洗睡覺,像老了十歲,衣服在馬背、韁繩上摩擦,擦出毛邊,形若乞丐。

  難道她沒認出他?不,她認得的,要不是這般確定,湛天動真要哭了。

  他慢慢走近,輕輕將她摟入懷裡。「我回來了,看到我不高興嗎?」彷彿這才回到現實來,西太靜十指緊扣他的膊側,抱著他嗚嗚咽咽的哭了,「我又作勞了嗎?」

  「傻娘子……」那熱度,那熟悉的曲線弧度,那溫暖的氣息,確定自己不是在婪裡的西太靜哇一聲女「不許再什麼都不說的離開那麼久……不要、不要了,那麼久……嗚……不要不要烏……」

  「對不起,因為當初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你若回不來就要拋下我一個人了嗎?要不是我堅持了這麼久,若讓我知道你不在了,我就隨即去死!」兩人抱頭痛哭,哪知道西太靜的身子忽然一軟,倒了下去。

  湛天動的眼淚還在臉頰,被她這一嚇慌了手腳,原來她虛弱的身子已禁不起這巨大的歡喜,高興的厥了過去。

  「我今後再也不會丟下你……你醒醒……來人,快請大夫……」西太靜這一倒,足足躺了一個月。

  大夫非常不高興,他說這位夫人就是個不聽話的,敢情是一心想死,氣得唇上的鬍子一翹一翹的,最後才開了藥方子讓人去抓藥。

  湛天動親自煎藥,蹲在小火爐子前,一步也沒離開的看著熬煮出來的藥,那顏色一看就是苦巴巴的,味道也嗆,他試喝了一口,是不好入口,但應是良藥苦口。

  這舉動把一旁的炎松驚得瞪大眼珠。

  來到房裡,他藥碗先擱在几上,彎腰把西太靜抱起來,自己坐進去,身子靠著床板,再一匙一匙的餵著臉色青白的她。她吞下小半碗,才哭喊著醒過來,眼睛一打開發現眼前空落落的,瑟瑟發抖的喊著湛郎,聲音破碎。

  湛天動心疼極了,心被擰成了麻花。

  「我在這,我在這。」

  她很瘦,瘦得見了骨,瘦得腰不盈一握,好像只要他稍微用力點,就會斷成兩截。為了這些不知所謂的皇子,為了一個看起來高不可攀的位置,他差點把命賣在那裡,險險靜兒的性命也因為他搭進去了。

  值得嗎?

  不了,再把他逼急,為了他的靜兒,他會拿整條漕河去拼。他要的不是天下,只是可以和小妻子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摩挲著她細頸上清晰可見的血管,顫抖的蹭著她的臉頰,他們誰也不能少了誰,才能活下去。

  西太靜養病的這個月,他們什麼都不做,過著極其普通的夫妻生活,聊天談瑣事,白天閒看浮雲,黃昏坐望火紅的晚霞,又或者把涼榻抬到院子,她口齒伶俐的念一則故事給他聽,他替她蓋被子或是抱她,兩人偎在一起聽風,聽窸窣的小蟲在草叢中穿梭,聽見了彼此穩穩的心跳。

  可饒是這樣誰也離不開誰,每當夜半三更,西太靜仍會倉皇的驚醒,非要抱著湛天動的胳臂才能睡。

  天氣一天天的涼,枝頭的葉子掉得更勤快,中秋轉眼便到了。

  左右的鄰居送來應節的月餅瓜果,裡面有湛天動愛吃的核仁。

  人家送禮了,雖然不打算在這裡長住,禮也是要還的,因為湛天動在,西太靜心情大好,叫了麟囊,兩人在小小的廚下忙了一整天。

  看到白胖的餅皮印上紅花米染上的印子,西太靜笑說:「幸好湯兒沒跟來,不然她一定會不服氣,麟囊的手藝可以去開店了。」麟囊的臉被灶火撲得紅紅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天分。」神情頗為高興。

  西太靜拿了餅去獻寶。「大爺。」

  「我喜歡娘子喊我湛郎。」湛天動用指抹去她臉蛋上的白麵粉,十分愛憐。

  西太靜臉上緋紅。

  日子溫馨靜好。

  然而維持到中秋的風平浪靜突然被驚破了。

  就在百姓賞月吃瓜果度中秋這天,京中傳出消息,先是德蘭太后薨了,還在大肆操辦喪事的當頭,五皇子竟在眾目睽睽下遇刺,據說性命堪憂。

  那些陰謀以另外一種殘酷的姿態崛起。

  皇帝大怒,勒令嚴查,經過十天半個月淒風苦雨的徹查,把京城裡所有涉入其中的王公大臣連地皮都翻過來清查了之後,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東宮太子。

  皇帝召了朱毓來問,一邊派人去把東宮搜了個遍。

  發生這樣的大事,即便下面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照理也牽連不到朱毓的頭上,但是,一個太子擁有過多的武器和兵馬、糧草,都不是好事,一查出來,看在皇帝眼裡會有多刺眼?這一樣樣都是犯忌的事。

  擺放在御書房的證據,讓當今皇上氣得掃掉了案上的全部東西。

  皇帝怒極攻心,氣病了,在病中,他摘掉朱毓太子的位置,令其圈禁在自府省思,一輩子不得入。

  「五皇子不會有事吧?」總歸是見過面的人,湛天動又替他辦過差,西太靜雖然對這些皇子皇孫沒有什麼好感,問上一問還是要的。

  「照我對他的理解,他這是走了一步極其危險的苦肉計。」不忍心和自己的兄長流血相見,便以自己充餌,可沒有精密的計算,一不小心會換自己沒命,「如今被接進宮中調養,宮中有太醫,應該是無礙了。」這奮起一搏,朱璋替自己掙來的也許是他一直想要的那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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