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事情那麼多,這些人居然還想著立馬走人?簡直荒唐!
秦勉懶得理會那兩個老婆子嚕嚕嗦嗦的要求,自認合情合理地多給了一天打包行李,然後派了宋二子以及唐吃下山去買馬車。反正第三天一定得走,要是仍然覺得太趕不肯走,那他就不伺候了,各走各的吧,他樂得省事。
只要肯花錢,當然就買得到馬車。宋二子很快弄來一輛馬車,兩個嬤嬤雖然對馬車的造型很是嫌棄——很明顯,這是一輛載貨用的馬車,而且看起來也粗陋陳舊得很,拿來給她家姑娘用,簡直是委屈了!不過至少它比那些軍漢原先使用的那輛大上兩倍有餘,車頂還能放置不少行李呢,所以馬車裡塞進四個人是足夠的。
縱使雙方的心情都不太愉快,但到底是上路了。當然,可以想見,這一路的同行,只會更不愉快,而不可能有任何好轉。
秦大叔與錢婆子終於知道了牛哥兒的上司有意給他作媒,讓他棄元配而另娶高門——而且那個高門千金,正是此刻與他們同行的那一位。找來秦勉細細問話之後,見他篤定地說著這事兒不會成,早就傳信對大將軍說了已找到自家未婚妻,推拒了婚事。
縱使被秦勉堅定的保證給安撫了不少,但秦大叔與錢婆子心中還是不能完全放下憂慮,兩人私下暗暗決定,一進帝京立馬給兩人辦婚禮,最好弄得人盡皆知,把名分牢牢實實地定下,想來那位上司就算想做些什麼小動作來拆散秦勉與錢香福,也會困難得多。
天下太平了,四維八德也要撿起來當規矩用了,看看那位頂極世家出身的大將軍敢不敢去做那強制別人背信棄義的惡事!更別說秦勉的長輩還在呢,就算僅是堂叔,也是正經長輩,還是族長呢!完全做得了秦勉的主(整個秦家村裡還活著喘氣的就剩秦大叔一個,自動頂上族長之位),哪由得他一個上司在一邊專斷地指手劃腳?!
再說到林嬤嬤與李嬤嬤這邊吧,兩個老嬤嬤本來就為著大將軍指給姑娘的婚事忿忿不平。看到秦勉本人之後,簡直嫌棄到極點,覺得這樣粗獷野蠻的漢子,以前老爺夫人健在時,就是個放外門粗使僕役的份,哪裡有這樣天大的福氣見姑娘一面!不,甚至連她們兩個都見不著;而現在,竟然凌駕她們之上,還能娶上自家姑娘這樣的千金小姐,真是沒天理!
喔,不,這糟心的婚事還不是最糟糕的!當兩個嬤嬤發現同行的那名年輕女子竟然不是她們以為的粗使丫頭,而是秦勉的妻子時,兩人簡直一口氣險險喘不上來,幾乎就要暈死了過去。
這是怎樣的混帳事?這粗魯軍漢竟然已經有妻子了!那大將軍要求小姐下嫁過去,又是什麼意思?當小妾嗎!有這樣蹭蹋人的嗎!她家小姐肯嫁給那粗魯漢子當正室元配就已經委屈得不得了,而今竟然還淪落到當小妾的地步?!
不,就算是停妻再娶,也是對姑娘的侮辱!她們無法接受!
更過分的是,秦勉那軍漢看起來完全沒有把小姐當一回事,上路這幾天,一眼也沒瞧過小姐,反而總與那村婦媳婦沒臉沒皮地湊在一起說笑,簡直……簡直無禮!
可是,兩個嬤嬤就算氣炸了肺、嘔出了血,也沒有人在意。秦勉不在意,那名村婦也不在意。這一行人裡,看起來還有點在意這件事的,竟然只有那名叫做錢婆子的老婦,而那名老婦是秦勉妻子的祖母。但後來她對她們也是視而不見,連過來打探個虛實的念頭都沒有,兩輛馬車一路行來,就沒有靠近過,話也沒說一句,雖說就算那老少兩村婦敢靠過來,她們必然是不理會的;但她們不理會是一回事,可被無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總之,氣性大的李嬤嬤這兩日是氣得直捂著胸□叫疼;可,讓這幾個嬌貴的女性不舒服的遠遠不止於此。心氣不平是心理上的折磨,而肉體上的折磨也無處不在。
每天都能聽到這樣驚懼的叫喊——
「啊!有蟲子!有蟲子!」
「啊!蛇——」直接厥了過去。
「天啊!鍋裡煮的是什麼?田鼠!那東西能吃嗎!」驚駭欲絕!
李嬤嬤、林嬤嬤,以及丫鬟小玉三人每天都會因為各種很尋常的理由發出沖天的尖叫來提振大伙的精神,往往都能很順利地把大家趕路所造成的疲憊感給消散得神清氣爽。就是一點不好——刺耳了,耳朵受不住啊。
一同趕路了三天之後,雙方總算對對方有一些瞭解了,也有了固定的相處模式,就是:敬對方而遠之,再也沒有套近呼、攀交情的心思,連吃飯都分開吃;千金小姐那一組人馬都把飯端進馬車裡用,再不肯跟其他人坐在一起進食,然後被匪夷所思的食材給嚇暈了。
「嗤。」紀智一口氣就喝完一碗蛇肉羹,以手背抹過嘴巴之後,輕笑一聲,頂了頂一邊的唐吃道:「我算是看清楚了,這幾位嬌客,是真的沒吃過苦頭的,瞧這嬌貴的。」
「畢竟是大將軍所在的周家,家底肥著呢,才能撐住幾十年,把家眷給護得這樣好。」唐吃很珍惜地把田鼠肉連骨頭都啃碎了,才萬般不捨地吞下肚。
「在我們連口樹皮都沒得啃的時候,她們還能被湯裡的蛇肉鼠肉嚇昏過去,我只能說,能當大將軍的家人,甚至是下人,實在是好命啊!」滿羨慕地說。
「沒啥!不用眼紅。我們的子孫後代,也會享這樣的福氣的。」王勇大口吃著白饅頭,並且很奢侈地在饅頭裡夾了三根大蔥,吃得一臉滿足。然後繼續暢想未來:「他們不會知道什麼叫挨餓,只會挑剔饅頭太干、大蔥太嗆、魚有腥味、肥肉太油、瘦肉太柴,每天對著一桌食物嫌這嫌那,最後可能還把筷子一丟,說不吃了,都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