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之前也是她,在黍稷歉收時狠狠撈了一筆,讓來到南方的永盛行的大夥兒都過了一個富足的好年,如今看來,當家的眼光確實不凡,這位夫人受得起他們的敬重。
蘇季昌見狀,也知她在這短時間內收服眾人的心了,可惜沒有意義,他不禁歎了口氣,「妳還有大好人生,這麼死不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的。」她十分難過地看著他,語重心長地道。「蘇伯,我從小就沒有感受過父愛,被接回沐府後,更是被爹親視而不見,在我心中,一直是把你當成父親一般的敬愛……你能靠近我,讓我看清楚你一些嗎?我希望下輩子,我們不要再反目成仇,我根本不希望恨你……」
她這番話至情至性,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也因此放鬆了,稍稍離開了她的頸項,在眾人的心中,沐雙雙必死,所以更顯得她有情有義。
而蘇季昌卻是無語,看著她的目光幽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終是邁開步伐,來到了她的身邊。
「我也希望能有妳這麼機伶可愛的女兒,可我也要守護我的家人……」蘇季昌此時的話亦是出自肺腑。
第6章(2)
一陣哀戚之中,突然變生肘腋,只見沐雙雙閃過架在脖子上的刀,同時往蘇季昌撒了一把石灰粉,在他叫痛的時候,她手往頭上一抹,抓下了金釵,轉眼對準了蘇季昌的咽喉。
這番變故完全發生在轉眼之間,那群蘇季昌找來的工人畢竟不是專業殺手,也沒什麼武功,完全靠一股蠻力,要不是事先用迷藥迷倒了大部分的人,還拿不下永盛行訓練有素的船工,所以沐雙雙如此快的動作竟然沒有人防得了她。
而看見她耍了這漂亮一手的永盛行船工,都是眼睛一亮,幾乎要歡呼起來。
情勢丕變,方才沐雙雙臉上流露出的哀傷與溫情一下子全收了起來,換上的是慍怒的表情。
「現在,你們領頭的人在我手上了。」沐雙雙從沒做過這麼危險的事,天知道她此刻的鎮靜是拚了命才裝出來的,只有她知道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緊張顫抖的身子。「還不放開我的人!」
那些工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當然大可不理會蘇季昌,反正他們與蘇季昌只是利益結合。可是當真不理他,讓他被人殺了,他們也拿不到佣金。
船上瀰漫著一股沉重,忽地船艙裡傳來一個聲音,打破了這樣的對峙——
「你們不必猶豫了,因為不管是哪一方,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眾人齊齊往船艙看去,這一看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是你?袁啟東?」沐雙雙圓圓的眼兒一瞇。
「夫人,是我。」袁啟東突然走了出來,一反平時寒酸的模樣,反而有股凌人的氣勢。「欽差御史大夫袁再興,奉命肅清南方漕運亂象,永盛行、蕭家漕運與民兵團勾結私運武器,特來捉拿!」
而在他說完這話的時候,遠處的海灣內突然出現了幾艘大船,看樣子似乎是官府的船,足見「袁啟東」此行早有準備。
所以……或許他在啟航之前,已查清了此次運送的貨物非同小可,才會主動要求上船,伺機而動。
這一手耍得漂亮,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管是蘇季昌或是沐雙雙都是臉色大變,沒料到船上竟藏了這麼一個大人物。
尤其是沐雙雙更是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蘇季昌背叛了,袁啟東背叛了,而這兩人卻都是她在靳封辰面前力保的……她只覺她自己的愛情在瞬間化成了泡沫,再也沒有一絲努力的機會,她輸給了自己的自信、輸給了蕭群的心計、輸給了袁再興的深沉、更輸給了靳封辰的先見之明。
官府的大船慢慢圍住了永盛行的十幾艘貨運船,搭上了木板,接著是數不清的官兵蜂擁而上,,不管是蘇季昌的手下制住了船上的船夫及夥計,又或者是沐雙雙制住了蘇季昌,都對他們沒有影響,畢竟無論是蘇季昌一夥人,或是永盛行的夥計,都是他們要捉拿的。
所以,人質沒用了,蘇季昌一行人只能束手就擒。但很奇怪的是,他們拿下了蘇季昌,也拿下了其他所有人,唯獨沐雙雙,他們卻是沒有多加為難,雖沒有放她自由,卻也沒有像別人一樣拿繩子綁住。
這樣的特殊對待,連袁再興都覺得相當奇怪。
然而在官兵控制住場面,某人氣度非凡地由木板上了永盛行的船時,船上的人才對沐雙雙受有特殊待遇的原因恍然大悟。
那連在海上出場都十分講究氣勢的人,赫然就是永盛行的當家靳封辰。同樣的,他的出現也掀起了更多的疑惑。
這傢伙,為什麼會在這個時機,在這個地方冒出來?
「袁大人,你待在我們永盛行這麼久,草民都沒有好好招待你,請大人恕罪。」靳封辰神情十分淡然,與袁再興說話也是一點恭敬和訝異之意也沒有,就像船上發生過的一切他都一起經歷了一般。
「你知道我的身份?」袁再興見他一副萬事皆在其掌握中的沉穩模樣,再看他竟是從官府的船上走出,就知道這靳封辰明白很多事。
由此可見此人隱藏得多深,居然在這時候才適時出現,抓的時機絲毫不差,袁再興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裡露了餡。
靳封辰搖了搖折扇,即使面對的是位高權重的欽差,也沒有一點忌憚。「抱歉,大人,恕草民說一句,草民從來沒相信過大人那袁啟東的身份。」
對於懷疑的人,他不查清楚之前是不會相信的。
「那你又怎麼會登上官府的船?這些船和官兵可是我在查清了永盛行這趟的貨物是軍火時,特地叫人暗中準備的。」
袁再興被靳封辰搞迷糊了,他不相信靳封辰有這麼神機妙算,幾乎把所有人——包括官府、包括蘇季昌的手下、包括他永盛行的自己人,以及他最寵愛的小妾一一算計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