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入夜了,碼頭上的工人漸漸散去,再繼續待在這兒吹海風也無濟於事。於是在左忠回來後,靳封辰便「領著」沐雙雙走回城中,在天氣濕熱的南方,初夏的夜晚涼風徐徐,邊散步邊閒聊無疑是種享受。
靳封辰與沐雙雙郎才女貌,花前月下似乎也該有幾分曖昧氣息,左忠識趣地離得老遠,可惜沐雙雙對靳封辰提防得可緊了,並沒有那種閒情逸致。
「這位公子啊,月上枝頭,我一個姑娘家這麼晚還不回去真是不太好,你要帶我走到什麼時候呢?」瞧這路線已經偏離她要去的地方好遠,他雖然救了她,但對她的企圖看起來可也明顯,她才不會乖乖就範。
「走到妳說實話為止。」靳封辰打定主意不這麼容易讓她矇混過去。
遇到這種斯文無賴,沐雙雙也真是沒轍了,「好吧!我承認我對這天候的觀察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得,騙人嘛,總是要有點本事,三分實話七分謊話才能說服人。」
她無奈地仰頭看天,又舉起手在空中摸了摸,感受了下這夜晚的濕氣,才歎口氣接著幽幽說道:「比如說,今日傍晚雲高且斑駁,明日就會天晴颳大風;而明日天晴的話,今晚必是月明星稀,天候上還會有一個特點……」
此時,三人不知怎麼走的,竟從大街上彎進了小巷。這裡屬於楚州城比較貧窮的區域,道路阡陌縱橫、複雜交錯,而靳封辰專注地聽著她的話,同時抬頭看看天色,果然看到明亮皎潔的月與幾顆稀疏的星星,卻是沒注意走到了哪裡。
隨著沐雙雙的話,這天氣也開始微微的變化起來。
「你們發現了這個特點嗎?沒錯,眼前視線越來越不明朗了吧?明日天晴今夜必起大霧,而且是大濃霧,你們會慢慢地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說著說著,霧當真濃了起來,幾乎到了伸手只見手指,手指之外的地方都看不太清楚的地步。
而沐雙雙也藉著這時機,離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突然轉身就要逃跑。
然而她才跑沒兩步,一隻如鐵箝般的手突然抓住了她,那是靳封辰身邊的護衛左忠。
「妳以為妳跑得掉嗎?妳還沒回答完我們當家的問題。」左忠雖離得遠,卻早就盯著她了。
豈料沐雙雙的反應更快,她由懷裡抓出一包石灰粉,驀地撒向左忠。
左忠見到她向自己撒來不明粉末,不由得鬆開了手,沐雙雙也藉機拔腿而去。
楚州城的貧戶區,她可是熟門熟路,立刻就拐了好幾個彎,而且邊跑還邊大喊著,「失火啦!
快出來救火!失火啦——」
她這麼一嚷,立刻發揮了極大的功效,家家戶戶都由房子裡衝了出來,將本就不大的巷子填得滿滿當當,眾人都是一臉惶恐地東張西望,想看看到底是哪裡失火了。
而左忠一時不察被她暗算,待他躲過了那些粉末,想再追過去時,巷子裡一堆人堵得他不能前進,竟就這麼被她逃得無影無蹤。
左忠只能一臉懊惱地走回靳封辰身邊,自責道:「主子,屬下無能,不知道她身上竟藏著石灰粉……」
「不是你的問題。」靳封辰倒是一點都不惱,大霧中還自得地搖著扇子。「我本來就不打算扣著她,她走了也好,這樣我們才能知道她住在哪裡。」
「原來主子你早有安排?」左忠恍然大悟,主子做事一向縝密非常,那沐雙雙能逃得掉原本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她雖說自己是個騙子,但她的望天之術,絕不只她自己說的那麼簡單。」靳封辰學著她,也探手摸了摸潮濕的空氣。「連起霧的時機都能抓得那麼好,我對她是越來越好奇了。如果我們能得到她,對永盛行而言,無異是如虎添翼。」
左忠回想了下方才沐雙雙的表現,果然如主子所言,即使將奇術藏著掖著,卻仍是不經意地洩露了出來,足見她的本事不只於此。
大霧中,因為怕迷失方向,靳封辰索性不走了留在原地。而找尋著失火之處卻無功而返的百姓們,也罵罵咧咧地紛紛回了家,不一會兒霧散去,依舊是月明星稀,但靳封辰與左忠的跟前卻跪了一個人。
「查到了?」靳封辰淡淡地問。他要的人,從來沒有能從他手上逃掉的。而整過他的人,最後都會被他十倍整回來!
那人恭敬地回答:「啟稟主子,那沐雙雙由後門進了城西的沐府。沐府是楚州城數一數二的大商賈,祖上曾做過官,現在做的是布料買賣。而沐雙雙進的不是傭人房,而是沐府員外沐通家室所居的廂房,她應該是沐通的女兒之一。」
「做布料買賣的沐府嗎……」靳封辰微微笑了起來,那笑容是如此的儒雅,如此溫和。
但不知為什麼,一旁的左忠與那探子,卻在初夏的夜裡冷不防的一起打了個寒顫。
第2章(1)
沐雙雙從小是由外公穆東非撫養長大的。
沐雙雙的母親是被沐通凌辱後,因懷孕不得已成了他的第十三房小妾,也因為出身低微,一入府便失了寵,在生下沐雙雙不久後便過世。
沐通一共有八個兒子十五個女兒,出生越早的越驕傲跋扈,生母個個都在爭寵爭權,沐通本人更是性子涼薄,沐雙雙的母親知道女兒待在沐府,必然只有被欺凌的命運,於是她在彌留前悄悄將女兒送出府,交由父親穆東非撫養。因為沐通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女兒,默許了她的做法,就這樣,沐雙雙便由穆東非撫養長大。
這穆東非也是個奇人,身懷望天奇術,卻甘於平淡隱居於市。而沐雙雙一身望天的本事,就是由穆東非親自傳授。
沐雙雙十三歲那年穆東非因故去世,只留下沐雙雙一人無依無靠,沐通是個極好面子的人,怕她孤身一人過活自己會受人議論,便強硬地將她接回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