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紅牌清倌余小荷最後居然琵琶別抱,遠嫁到京城給某個王爺當小妾去了。
差不多就是從那時起,這風三爺原本就不太爽朗的身體就一日差過一日,儘管風家家財萬貫,找來無數名醫為他診治,卻仍是不見起色,再加上日前這風三爺動不動就陷入昏迷,臉色發青,把他兩個哥哥嚇得不輕,才會一時狗急跳牆,到了需要找個新娘沖喜去邪的地步。
這一天風和日麗,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雨終於停了,偌大的風宅也一掃幾日來的沉重氣氛,來來去去的下人奴僕臉上也不再戰戰兢兢。
「三弟妹啊,這幾日多虧有你啊,我看熬過這一關之後,三弟從此就否極泰來了。」風大嫂感慨中又帶著明顯的得意,誰教眼前這個三弟妹是讓她給騙回來的呢。
「相公吉人自有天相,我只是做我本分內應該做的事情。」
雪影一副溫順乖巧的模樣坐在床沿,細心的服侍床上那個清臞病態的男子喝下湯藥,如此溫柔體貼的行徑,讓站在床側的兩對夫妻再次不約而同的露出讚賞之意,隨口誇讚了幾句之後,就相偕離去,留下這對剛剛新婚三日的小夫妻。
依舊喜氣洋洋的房間裡,氣氛頓時驟降了好幾度,風騫理大剌剌的睨著那抹婀娜的身影,想起方才哥哥嫂嫂們眼中的欣慰,心裡便浮現一股煩躁,因為剛剛從病中甦醒不久,所以聲音裡夾帶著某種程度的瘖啞。
「你作戲做到這樣,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他神情難掩虛弱,雙眼卻異常明亮,像是隨意一瞥就能洞悉人心。
他可沒忘記自己昏厥前,這個戴著溫柔面具的女子曾經說出如何驚世駭俗的話來。
他這一句不算太友善的開場白,讓雪影姍姍來到床畔坐在他面前,垂眸掩眉的輕聲細語,「那就要看你願意付出多少了。」
這個風三爺果然像傳聞中所說的一樣……不笨!
風騫理薄唇輕輕一抿,明顯笑得嘲諷,「讓你當上風家三少奶奶還不夠嗎?」
雪影把玩著自己繫在腰側的香囊,柔美的五官冰冷了幾分。
「我是不是自願的,我想你比我還清楚。」呸!還真當她希罕啊?
不過經過這幾天的密切觀察,她絕對相信眼前這個病懨懨的男子對風家的人來說,真的很重要,要不然那風老大跟風老二也不會每日照三餐過來探視了。
風騫理不無詫異的掀起眼簾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料到她會露出這樣叛逆又不屑的神情。
但下一刻,風騫理又露出新婚之夜曾出現過的空洞眼神,「秦姑娘,我不會耽誤你太久。」
平心而論,這樁婚事的確是他們風家的錯!
風騫理注意到雪影正張大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細細打量著他,以為她在懷疑自己的可信度,頓時露出一抹自信耀眼的淺淺笑容,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她看得一愣一愣的,差點沒聽見他又說了些什麼。
「我的兩位哥哥和嫂子們只是病急亂投醫,一時糊塗才衝動行事,真的對你沒有惡意,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等我……就給你一筆酬勞,好過下半輩子。」他說完就往後靠著床板閉目養神,似乎已經接受自己快要不久於人世的事實。
他認命的樣子不知怎麼的讓雪影覺得十分刺眼,包庇自己家人的護短行徑偏偏又引起她的共鳴,不過酬勞這兩個字才是讓她雙眼發亮的主因。
「酬勞?有多少?可以先拿給我嗎?」她不自覺的往前傾,心裡已經幻想著金山銀山任她搬的美好遠景,這兒可是風家呢!
「有這麼急嗎?還是你已經等不及想當寡婦了?」風騫理這半年來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在這之前曾經從旁協助兩個哥哥們打理家業,也算見過不少世面,倒是沒見過像眼前這樣公然貪財的姑娘家。
「當然沒有……不是……只是……一定要當寡婦才能把酬勞給我嗎?你就這麼想死啊?」雪影也覺得這個風三爺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動不動就提醒別人自己快死了……有這麼想死的人嗎?
風騫理不動聲色的打量起眼前態度大方,言行直率毫無遮掩的女子,心中不知怎麼的起了疑竇。
「生死有命,難道我說我還不想死,就真的可以不用死?」他心不在焉的隨口回答幾句,卻在心中仔細回想關於秦無幻的種種傳言,發現除了長相符合描述之外,還真是找不到任何相似點。
「你為什麼覺得你快死了?」雪影又把玩起那個繡滿紅色圖騰的香囊,一臉不解。
「你還看不出來嗎?一般人會需要找個新娘來沖喜嗎?普通人會在新婚之夜昏倒嗎?聽說你這幾天衣不解帶的照顧我,難道沒有從大夫口中聽出什麼蹊蹺嗎?」風騫理收回飄遊的心神,越說越忍不住要懷疑這個秦無幻是不是故意在耍笨?
雪影自討沒趣的癟癟嘴,聽到大夫這兩個字,還挺沒形象的翻白眼,就在風騫理以為她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時,她卻又忽然劈頭冒出另一個讓他錯愕的問題。
「你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沒救了,所以才會覺得乾脆死一死還來得省事?」
那張鵝蛋臉上的表情認真到不能再認真,讓人想要不理她都覺得於心不忍。
「不是!」風騫理咬牙切齒的回答她,當下只覺得自己頭昏腦脹,快要被某人問的問題給氣暈了。
這是什麼撈什子扣人心弦、討人歡心的狐狸精?!
這個秦無幻根本就是一個口無遮攔、膽大妄為、氣死人不償命又牙尖嘴利的市井貨色。
雪影無視眼前男子氣到快要七竅生煙的瞪視,很是苦口婆心的勸解,「那你就別再動不動把死這個字掛在嘴上好嗎?就不怕你的親人聽了會傷心?」
要是她的娘親在這裡,早就把人打趴在地,免得浪費大好生命,相較之下,她可是斯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