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大孫子戰死沙場的消息傳了回來,她就有著不好的預感了。
大孫子是她一手拉拔調教的,她最是明白,他向來沉穩、有謀略,絕對不可能像戰報上寫的,私自冒進敵營,又不懂窮寇莫追之理,追殺敵人,以致於中了埋伏身死。
要說別人會去追窮寇,只為建功立業,那她是信的,但同樣的事若是放在她的靖兒身上,她是絕對不相信。
打從那時候開始,每天一入夜,她就屏退所有下人,小孫子也抱到她屋子裡頭睡,怕的就是今夜這樣的變故。
事情來得太快,她有自知之明,她一個老太婆,總是個拖累,與其把小孫子的命也搭上,還不如賭一把,把胡家最後一條命脈賭在這個新進門就守寡的孫媳婦兒身上。
她向來不怎麼喜歡這個孫媳婦兒,如果不是出了那等事,就是說破了天,她也不會讓一個吏部四品官員的庶女進門,不僅從那寒酸的嫁妝可以看出她的不受重視,入門後那畏畏縮縮的模樣也讓她瞧不上眼。
只是沒想到,到了緊要關頭,她卻是當機立斷的跑來她這裡報信,就憑這一點,她也高看她一眼。
許櫻兒看得出來老夫人視死如歸,也看得出來老夫人是打算賭上一把,把懷裡的這個小叔子當托孤一樣托付給她,但她來找他們的本意可不是如此。
如果原主的丈夫惹了會讓人半夜殺上門的麻煩,那麼對記憶不怎麼完全的她來說,沒有可以信任又明確知道在這世道如何存活的人跟著,她就算有十八般武藝,也保不了自己和懷中這個孩子的小命。
對這個世界的無知,就是她現在最大的弱點。
「老夫人,我也不說廢話,如果就我們兩個逃了出去,我一個普通閨閣女流,外頭究竟是怎麼樣我也不懂,該如何生存?就算想找人依靠,也不知道什麼人可以相信,說不得到了最後還是脫離不了一個死字,老夫人就算是為了小叔子,也不該就這麼輕易放棄。」
外頭越來越嘈雜混亂的聲響讓她沒有辦法多加解釋,只能期望老夫人趕緊想通,快點把東西收拾好跟她一起走。
胡老夫人直直地盯著她的雙眼,再往下對上小孫子那茫然中帶著害怕的可憐眼神,又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大孫子,她心中一動,原本早已丟失的那一點銳氣,慢慢再次充盈心中。
是啊,她就想著讓孫媳婦兒照料著小孫兒,卻沒想過自己都還沒弄清到底是得罪了哪方大神,就讓這一弱一小出逃,敵暗我明之下,說不得不過幾日又得招了賊人算計。
想通之後,她也不拖拉,連忙起身換了衣裳,又給小孫子罩上一件披風,快手快腳地收拾了些金銀細軟,領頭往後方的院門走去。
她這個院子留了一扇早年開的小門,出去之後緊鄰著一道臭氣沖天的水溝,這些年就是下人也不往這兒走了,沒想到此時卻成了他們保命的機會。
「如果追兵真追了上來,你就別管我這老太婆,只管帶著惠兒逃命,天下之大,找個偏僻的地方待著,好好養著惠兒長大……再讓他替胡家討個公道!」胡老夫人手中只提了一盞小燈籠,影影綽綽的只能看見腳下,她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蒼老的聲音帶著凜然的決絕。
許櫻兒沒回話,緊緊的抱著小叔子,一路往前奔走。
三人才剛走近小門,許櫻兒停下了腳步,皺著眉頭聽著外頭明顯的腳步聲。
胡老夫人也皺起了眉頭,她沒想到外頭的人防得那麼嚴密,連這種地方都派了人守著。
「靖兒媳婦,等等我來攔住外頭的人,你……」她是沒什麼能耐,不過靠著一死來攔住幾個人還是可以的。
許櫻兒沒回答,把小叔子給老夫人抱著,然後將放在門邊的掃帚一拉一拽,抽出了一根細長的竹棍來,淡淡的道:「我就是再沒用,也沒有讓一個老人家衝在前頭的道理。」
她粉色的唇輕抿,眼裡閃過一絲銳利寒光,將裙擺往上拉,打了個結固定,手碰上門板後,深吸了口氣,下一瞬她快速舉腳,將門用力踹開。
不是生就是死!她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能夠重活一遭,可沒打算這麼快又丟了小命。
她眼裡掠過寒光,看著外頭只站了五個穿著普通護甲的兵士,手裡的竹棍乾淨俐落的直接敲上離她最近一人的頸項,隨即挽了一個劍花,背身,踹倒一個,棍身隨之敲上那人的臉。
電光石火間,她已經解決了兩個人,在其他三人剛反應過來之際,竹棍已經直接對準第三人的面門而去,再撂倒了一個。
她來自和平世界,平常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所以看起來招招狠辣,但都只是把人打到失去行動能力就收手。
當然,這也是她考慮過古代的宅子前後距離遠,這裡又太過偏僻,就是這些人發出慘叫,前頭的人聽到的機會也不大的關係,否則雖然她沒有真正傷害過什麼人,她也不會心慈手軟,畢竟現在這些人是想要她的命。
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的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五個大男人對上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閨閣女子,如果不是一開始就失了先機,又加上輕敵,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解決了三個,剩下的兩個人很快地就提起了精神,拿著刀子圍了上去。
上頭的人說了,能夠活捉就活捉,不過不重要的一些下人奴婢,死了也就死了。
胡老夫人聽著外頭打鬥的聲音,心急如焚,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探頭去看。
事已至此,若孫媳婦真出了什麼事兒,她只能說是胡家對不起她了。
第1章(2)
外頭的聲響並沒有持續太久,不一會兒胡老夫人就聽到腳步聲往門內走,她錯愕的瞪大眼,看著站在眼前的女子,連隻雞都殺不死的孫媳婦,居然有辦法以一己力對付幾個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