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糕的是,手底下的人報上來一個消息,胡靖惟似乎沒死,還帶著人從邊關回來了。
一本找不著的帳冊和一個來意不善的胡靖惟,齊太后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等在前頭的會是多大的麻煩,且安王爺和胡靖惟的關係好,誰不知道,想來安王爺這陣子沒有任何動作,對於胡家案子也不聞不問,不過都是表面功夫,要不然他那一派的人哪裡敢在朝堂上鬧得這樣起勁。
只不過安王爺既然擺出一副萬事不管的樣子,她自然也不能太在意,只能暗中讓人隨時盯著皇上還有安王
爺,只要他們一有動靜,她才能夠馬上反應過來。
腦子裡的思緒一條條的飛過,她閉著眼想小憩的目的沒達到,反而因為一堆事情惹得頭疼的毛病又犯了。
轎子晃啊晃的,她就算頭疼也沒辦法,只能想著幸好快到萬佛寺的門前了,到時候也不用拜什麼佛,直接進了廂房休息也就罷了。
她微微掀開轎簾,吩咐道:「等等轎子直接進去後頭廂房,別停寺門口了。」
入寺不拜而直接繞到後頭自然是沒有這樣的規矩,但是對齊太后來說,她手裡明的暗的不知道沾過多少人命,她拜佛也不過就是求個心安,要說多虔誠自然是沒有的,更何況是她身體不適之時。
轎子突然晃了一下後停了下來,齊太后還以為轎夫沒聽進她剛剛的吩咐,正要開口罵人,就聽見女子嬌柔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有人攔轎喊冤,她猛地睜開眼,狠瞪著轎簾。
「太后娘娘……這事……」站在軟轎邊上的貼身嬤嬤擔憂的道,不知該如何處理。
如果是在沒人的地方,攔轎的人趕也就趕了,就算弄死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這婦人倒是會挑地方,直接跪在萬佛寺的大門口,來來往往的人不說是王公貴族,官宦人家還有平頭百姓的也是不少,她只要一動手,只怕還不用下山,當朝太后草菅人命的風聲就會傳得滿城皆知了。
齊太后狹長的雙眼閃過冷厲,嘲弄的冷冷一笑。安王爺這是坐不住了,才會選在這個時候發難?
「落轎。」她輕聲道:「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什麼天大的冤屈,能夠讓一個婦人攔下我的轎子。」
嬤嬤不贊同的想勸,但是想起主子那說一不二的果斷性子,也知道多說無用,只得先讓轎夫落了轎,接著掀了轎簾,齊太后搭著她的手,慢慢的下了軟轎。
齊太后姿態優雅,居高臨下睨著跪在萬佛寺大門前的婦人,眼睛掃過她已經看得出來的肚子,不禁輕皺了下
眉頭,但是很快的又恢復面無表情。
這婦人一身素色衣裳,還挺了個肚子,從剛剛說了第一句話後就再也沒開過口也沒抬臉,讓人看不到她的模樣和表情,只不過光瞧著這婦人敢一個人就攔著她這個太后這點,想來膽子也不會小了。
齊太后自然是不會親自開口去問話的,嬤嬤只瞧了她的臉色,馬上意會,問道:「前面跪的是誰?要申冤為何不去找府衙,難道不知道無故攔下太后的轎子是要問罪的嗎?!」
齊太后看著那婦人緩緩抬起頭來,直直的望向她,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看似柔弱單純,卻又無所畏懼。
許櫻兒只望了她那麼一眼,便微微垂下眼瞼,不卑不亢地道:「臣婦若是怕被問罪,今日就不會在這裡為亡夫申冤了。」在嬤嬤要問她夫婿是誰之前,她從懷中拿出一本泛黃的冊子,上頭還有一些黑色污漬。「臣婦,胡靖惟將軍之妻,要替亡夫申冤,狀告當朝太后之父,貪污軍餉,又在事發之前引賊圍殺,陷臣婦夫君不忠不義之名!」
她的聲音清脆平緩,卻如驚天之雷打向眾人,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腦子裡都只剩下一個念頭——這天,要亂了。
京城裡傳播最快的無疑就是各種流言,尤其是官家女眷之間的消息傳遞更是快速,畢竟姻親關係縱橫交錯,東扯一頭西扯一頭的都能扯上幾分親戚關係,只要一家知道,大約半個京城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更別提現在胡家的事情重新吵了起來本來就不正常,眾人本來還在猜測監國王爺一直按兵不動是不是有什麼後招的時候,一個身懷六甲的年輕婦人就直接到太后面前告了狀,告的還是太后的母家。
這樣驚天的消息,內行的看出了安王爺和太后外戚一黨鬥起來的門道,外行的光是看熱鬧也是好奇得不得了。
萬佛寺今兒本來就熱鬧,又是在大門外鬧上這一出,太后的轎子還沒下山,各家小廝管家就已經將消息往山下傳,齊太后都還沒回宮,京城裡大概就只剩下不知事的小娃兒還不清楚這消息了。
而安王爺閉門不出,像是完全置身事外。
齊太后回了宮裡,關上了殿門,女官內侍各個都輕手輕腳的,就連喘氣都小心翼翼著來,就怕惹了主子的眼,直接撞在刀尖上。
齊太后坐在上位勾著冷笑,看著空曠的宮殿,想起剛剛那個即使穿著一身素服也掩不住麗色的女人送上的帳冊,心裡頭像是有火在燒。
那本帳冊就是她這陣子遍尋不得的重要證據,如今用這樣的方式得到,她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安王爺這招釜底抽薪可真是狠,那婦人要她為她作主,告的卻是她父親,眾目睽睽之下,難道她還能說一個不字?
她想起自己咬著牙讓人接過那一本帳冊,還得讓人帶上那婦人一起下山好好安置,胸口一股惡氣就始終壓不下去。
她臉上一片陰鷙,眼裡跳動著狠戾的火焰,恨不得把安王爺和那寡婦凌遲了一遍又一遍。
只是雖發著火,她還是逼著自己冷靜,身處後宮這十年,她早已學到越是衝動出頭,死得越快的道理。
安王爺打的是什麼主意她不是不知道,不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要保著太后的位置,還是要保著母家在邊關的勢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