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吾皇把命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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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2)

  「儒女,來。」內寢殿只剩了她們主僕二人,孟弱握住她的手,示意她跪坐下來。「大君答應過幾天要帶本宮出去玩兒,可只能出去半日,所以本宮得好好想想該先去哪兒好——對了,本宮記得你也是京城人氏吧?」

  「回主子的話,奴確實是京城人氏,老家就在京城西坊岳神廟邊兒,後頭就是金水河。」性子憨厚的儒女老實回道,「不過奴家裡窮,家裡地勢低屋子小,金水河漲大水的時候總能淹了一半兒去,往常總得國水舀半天呢。」

  「那還真的住得不大好啊。」孟弱噗哧一笑,眸光卻浮起一抹溫暖的遙遠想念。「不過我嗯,本宮家裡雖然稍稍好些,情狀卻也是差不多,我們家宅子是十里八鄉里蓋得最堅固的,偏偏離南清河近,每每大風雨過後,院子裡都有魚兒四處跳著,可好玩兒了。」

  雖然當初她還是被阿爹阿娘拘著,只能在廊下看奴僕們七手八腳地抓魚,不能跟著踩著滿地泥濘瘋玩一把,但是大雨過後涼風習習,荷蛙鳴鳴,奴僕們熱鬧叫嚷的笑聲,在那一剎那彷彿能驅盡了長年被湯藥煙氣繚繞的大宅……

  可她陳國的那個家,此生是永遠回不去了。

  她目光逐漸黯淡,瞳眸中原來燦爛雀躍的溫暖火焰,轉眼熄滅成灰。

  「主子?主子,您怎麼了?」

  孟弱鼻頭酸楚,心口緊縮擰痛著,眼神迷離而悲傷。

  「主子,您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奴趕緊叫太醫——」

  「不,」她閉了閉眼,冰涼的指尖緊緊握住了儒女,勉強展顏一笑。「本宮沒事,你你再給本宮說說,你老家西坊那兒可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嗎?」

  儒女憂心忡忡地看著她,「主子——」

  「明兒大君只帶本宮一人,所以沒法也讓你出宮回老家探看,不過本宮可以答應你,若經過你家,能幫忙看看你家裡人好不好。」

  儒女滿眼感動,臉上卻有些落寞苦澀。「謝謝主子,可還是不用了。自從奴的阿母過世後,阿父又娶了新婦,當初就是她把奴賣進宮的,奴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孟弱心一痛,眸子不由又是一陣發澀,低歎喃喃,「原來,那個家你也是回不去了啊!」

  「可是現在奴過得很好了,能夠得以服侍您這麼好的主子,奴真的真的很歡喜。」儒女滿臉歡快地道。

  孟弱怔怔地看著面前這個單純樸實的侍女,心裡滋味酸甜苦澀複雜萬千。

  儒女的心願如此卑微,只不過是遇上一個待她稍稍有幾分真心的主子,便能夠這麼歡喜而滿足。

  如果世上人人都能夠像她這麼單純知足,只要一點點的關懷,一丁點兒的露水,就能夠生氣勃勃地活下去,那麼是不是就能少了很多人間的悲傷、絕望和求而不得的苦?

  不,不是這樣的!

  曾經她也像儒女一樣,只求有個人給她一些些溫暖、一些些柔情,就算是欺騙也好,可是最後她卻換來了什麼?

  「你不想報復你那個狠心的繼母嗎?」她眸中閃過一絲入魔般的陰惻惻笑意,近乎哄誘地低問,「現在你是本宮的貼身大侍女,想對付她,甚至連親自出手也不必,便能令她灰飛煙滅。」

  儒女沒來由地打個冷顫,臉色有些發白,吞了口口水才回道:「主、主子,奴奴不想對付繼母,她是奴阿父的妻子啊!」

  「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孟弱語氣有一絲冰冷。「這樣的父母,難道你就不怨、不恨?」

  「阿父以前待奴很好的,後來,也沒法子,阿母走了,阿父總是得娶妻生子,好好過日子的。」儒女怯怯道。

  不知怎的,向來溫柔心善的主子,此刻神情卻令人令人不寒而慄。

  「你退下吧。」孟弱嗓音有些緊繃。

  「諾。」儒女雖如釋重負,可也不由得內疚了起來。「主子,是不是奴說錯話了?」

  「無事,你自忙去吧。」待儒女小心翼翼退下後,她的臉上湧現深深倦然的寂寥之色。

  孟弱啊孟弱,究竟是你眼中對錯太苛,還是這個世界已無黑白?

  「在這世上,我果然沒有同路人啊……」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一個陰毒狠辣的奸妃哪需要什麼同路人?還需要誰人的認同嗎?」

  ——話說,她也乖順得夠久,該是時候亮出獠牙了!

  黃帝問曰:夫瘧疾皆生於風,其以曰作,以時發者,何也?岐伯對曰:瘧之始發,先起於毫毛,欠伸乃作,寒慄鼓頷,腰脊俱痛,寒去則內外俱熱,頭痛如破,渴欲飲水。曰:何氣使然?曰:陰陽上下交爭,虛實更作,陰陽相移也。陽並於陰,則陽實而陰虛

  晉 皇甫謐《針灸甲乙經?陰陽相移發三瘧》

  翌日,慕容獷又是腰酸背痛輕手輕腳地下了榻,接著又是一陣輕微細聲到幾乎聽不見的梳洗著衣,隱約還能聽見他在伸展身軀時的懊惱低咒聲。

  孟弱睜開了眼,在聽見那一聲甫逸出又忙吞回去的低咒時,忽然有種想笑的沖呵,該!誰叫他故意裝純情郎,一整晚憋著僵著動也不敢……

  眼神不自覺溫柔起來,嘴角彎彎往上揚,隨即僵滯了一瞬,有種深深的自我厭棄憤恨感沖上心頭——

  孟弱!你該死的心軟個什麼?

  這一切都是假象,他只是個騙子,虛偽絕情,冷酷無心,甚至可以不擇手段害死自己的親兒……

  她眸光霎時冰冷如萬載寒霜,可開口時卻是嬌憨輕軟——

  「大君……」

  慕容獷三步並作兩步奔來,轉眼便回到她身邊,也不知是心疼還是苦惱地低嚷道:「慢些慢些,昨晚子時咳得那般厲害,半醒半睡的,哪裡足夠養神……孤今兒本還想讓你多睡一會兒,怎麼現在就起了?」

  她柔弱弱嬌懶懶地偶在他溫暖的懷裡,小聲咕噥,「知道您是心疼阿弱,可可阿弱有時也想心疼大君您,想親手幫您做點什麼呀偏偏您都梳洗更衣好了,阿弱又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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