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長本事了,」他濃眉一挑,神情冰冷。「那個叫亞女的呢?」
黑子有些遲疑,在接觸到慕容獷充滿警告的銳利目光時,忙躬身道:「亞女其母是竇國公旁支的家生子,後來嫁給東藩留郡縣令為良妾,她明面上是東藩郡王治下獻上的秀女,實際上是竇國公府暗營培出的釘子,於五年前入宮後,被留下為侍女,先是服侍桓姬,待桓姬病故後便在司茶局,至娘娘晉陞夫人後才調至芙蕖院。」
「孤的後宮,可真夠熱鬧的。」他冷笑。
小小一名侍女都有千絲萬縷的攀纏干係,東藩郡王和竇家手是越伸越長了。
以為孤看在皇親國戚的情分上,就該糊里糊塗放過這筆帳吧?
「是哪個指使的?」他平靜地問。
竇國公和東藩郡王互有結盟又互相防備,明裡暗裡的動作不少,恐怕這些釘子收到的指示多不勝數,也不怕給攪混了。
「亞女指稱,貴妃娘娘自是舊主,卻將她撥給了崔貴嬪所用,崔貴嬪命她侍於孟夫人,隨時將大君行蹤相報。日前孟夫人命她投帖讓華院,送了一批首飾作禮,崔貴嬪有事不得召見,亦回贈首飾頭面給夫人充當致歉,那柄染毒的花簪,便是其中之一。」
「窺伺帝蹤,好大的狗膽!」慕容獷眼神越發犀利,冷冷嗤了一聲。「所以兜兜轉轉,又把這毒扣到了阿弱頭上了。」
表妹……還有那崔氏……
見慕容獷眸光幽深,嘴角微微上勾,卻令人不寒而慄,黑子吞了口口水,低頭稟道:「那花簪上的毒,太醫檢查過了,乃是「鉤吻」。」
「鉤吻……」他玩味地低喃,「鉤吻劇毒也,入人畜肚內,即沾腸上,一葉入口,百竅潰血,人無復生也,又名「斷腸草」。亦可入藥,主治中惡風,咳逆上氣孤猜,阿弱日常服的藥中,便有一劑是鉤吻?」
「大君英明睿智,奴下佩服。」黑子滿眼崇拜。
饒是如此,慕容獷瞼色依舊鐵青得難看。「阿弱喝的湯藥都是太醫院日日熬製送來,藥渣也封存在太醫院庫內,她能從哪裡取來鉤吻造毒?分明就是先污蔑、後陷害……哼,崔家真是養的「好女兒」啊!」
虧得他當初還對那明艷動人、英姿颯爽的崔氏貴女頗有幾分驚艷心動,如今想來簡直是……
慕容獷俊美的臉龐一陣青一陣白,卻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眼光不好,一時寵幸錯了人。
「亞女在斷氣前供稱,那日那番話並非出自崔貴嬪授意,而是貴嬪的貼身侍女皎女所教,貴妃娘娘曾命人交代她,凡事都聽貴嬪座前這位貼身大侍女之言行事,還請大君明察。」
慕容獷素知子鳴審刑問供的手段,相信那亞女絕不會在臨死前還有膽子挑撥離間,故佈疑陣那麼,表妹的心可大得狠了。
而崔氏麗華究竟是單純的蠢貨,連心腹都掌控不住,還是心思詭詐,趁機將錯就錯?
「都是一群蛇蠍心腸的東西!」慕容獷神情陰沉如水,「去!速去孋華院拿人!」
縱然亞女供詞歷歷,可是那花簪究竟是何人出手調換?其中仍有疑處,他不可能就這樣含混帶過。
「回大君,子鳴將軍知事關重大,已先命人圍守在孋華院外,包準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黑子忙稟道。
慕容獷聞言,狠厲冰冷的眼神總算有一絲緩和,但在落到始終瑟瑟跪在殿中央的儒女等人時,殺氣又現。
「護不好主子,要你們何用?來人!」
相較於其它人的哭求,儒女恐懼卻乖順地磕跪在地,淚如雨下,半聲求饒也沒有。
主辱奴死,平時娘娘待她那麼好,她卻看管轄治不好芙蕖院,讓人在眼皮子底下動了手腳,陷害了娘娘她罪該萬死啊!
「慢……咳咳咳……」
「娘娘!」內殿忽然傳來一名侍女惶急的驚呼聲。
慕容獷大驚失色,哪還顧得及處置宮人,急吼吼掉頭又衝回了內殿中——
黑子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後歎了一口氣。
大君,您這次真的栽了吧?
「還傻跪個什麼勁兒?一個個自己去刑司按宮規領二十大板,下次再敢這麼辦差不經心,就是娘娘再心善也饒不了你們了!」
「諾,諾,謝大君,謝娘娘……謝大監……」
黃帝問曰:百病始生,三部之氣,所傷各異,願聞其會?岐伯對曰:喜怒不節則傷於髒,髒傷則病起於陰,清濕襲虛,則病起於下,風雨襲虛,則病起於上,是謂三部。至其淫,不可勝數
晉。皇甫謐《針灸甲乙經。經絡受病篇》
「鉤吻……怎麼……咳咳咳……會是鉤吻?」
崔麗華披頭散髮、面白若死,不敢置信地顫抖低喃,連連嗆咳,腹中寸寸絞疼欲斷。不可能……不可能……崔氏秘藥怎麼會成了鉤吻之毒?
明月初升,孋華院內卻是一片雞飛狗跳鬼哭神號,因為一隊龍禁軍衝了進來,為首的是個臉龐俊秀神情卻陰森的白袍青年。
「崔貴嬪,好膽識,果然不愧是崔氏嫡系貴女,連花簪染鉤吻拿來自戕的「壯舉」都做得出,在下好生佩服,不過若還有下回,用吃的豈不更容易令人信服啊?」
子鳴笑咪咪道。
「你胡說……」崔麗華又驚又怒又懼地指著他斥道。
「胡不胡說,請崔貴嬪和孋華院一干人等到掖庭過幾天,便知道了。」子鳴臉上笑意更深,眸中卻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嗜血之色。
「我是崔氏貴女,是大君……咳咳咳,大君親封的貴嬪……誰敢?」崔麗華還想掙扎。
子鳴只是掃了名龍禁軍一眼,下一刻,崔麗華已經被連人帶被地捆起來扛走了!
「還有個叫皎女的呢?」
龍禁軍隊長面色不安,額際沁汗地上前。「回將軍,鍾華院人等供稱,皎女稍早已不見蹤影。」
「該死!」子鳴臉色一沉,「傳令下去,速速追拿此女,要活口!」
「諾。」
而此時的芙蕖院中,孟弱在慕容獷的好一番哄慰下,總算稍稍安心地又躺回榻上歇了會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