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朱新諾也是一個講究浪漫的人,餐桌上的水晶長頸花瓶裡插著幾朵嬌艷欲滴的玫瑰,香熏蠟燭靜靜地燃燒著,淡淡的香味盈滿了四周。白色的桌布垂落在地上,兩把歐式椅子正對著擺放,一瓶紅酒已經打開,正放在一旁醒酒。
啪嗒,腳步聲傳來,他抬頭,迎上一雙吃驚的水眸,他微微挑眉,她站在樓梯中間,看看他又看看那浪漫的餐桌,最後她臉紅了。
哦,難道他會錯意了,他邪肆地笑著,「燭光晚餐。」
朱新諾一個下午都在整理東西,陳阿姨弄好之後還專程跟她說了一聲才離開,她想起了陳阿姨當時古怪的笑容,她一時無語。原來陳阿姨誤會了,她要的是一個好氛圍,好談話的氛圍,而不是談情說愛的氛圍啊。她臉上的溫度很熱很熱,弄巧成拙了,好丟臉。
她幾乎都不敢去看白浩的臉,可她還是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笑意,她羞憤地說:「對啊,燭光晚餐,白先生賞臉嗎?」
白浩哂笑,脫掉外套,扔在一邊的沙發上。看著她踩著極重的腳步走下來,微笑地替她拉開了椅子,「請坐。」
她姿勢優雅地坐了下來,「謝謝。」
「看起來很棒。」他看了看菜餚,見她的臉色更紅了,加了一句,「都是我喜歡的菜。」
她一邊倒酒一邊不去看他,氣氛太過浪漫,她一時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於是跟他說了一會話,就安靜地吃晚飯。
白浩邊吃邊觀察她,看她吃飽停下,他緩緩開口,「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他們之間好像沒有浪漫過,忽然這麼浪漫的橋段放在他們的身上,好像小丑穿了總統的衣服,很奇怪。
他瞭解她,她不會心血來潮地弄一個燭光晚餐,多半是陳阿姨會錯意,而她會這麼鄭重地要他早點回來,她應該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說。他仔細想了想,今天不是什麼重要的紀念日,或者特別的節日,她要跟他說什麼呢?
「我想離婚。」
鳳眼錯愕地看著她,「什麼?」
如果不是這麼嚴肅的事情,朱新諾幾乎要笑了,冰山臉忽然大變,真的還滿搞笑的,但此刻不是可以笑的時候,她嚴肅地說:「我想離婚。」
時間在他的靜默中一點一點地流逝,她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望著他疑惑的俊臉,他終於開口了,「為什麼?」
朱新諾默默一笑,「還記得我昨天問你關於以後生寶寶的事情嗎。」他沉靜地瞅著她,她繼續說:「我一開始是真的打算不想生寶寶,不知道是不是年紀的關係,女人會變啊,我就想也許未來我會想要一個寶寶,而你不想要,你昨天很堅定地說不要,我知道你不會改變主意。」
白浩仍然一言不發,她說得很對,他確實不會改變主意,他一旦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改變,從小到大,他就是這樣,說好聽點叫堅定不移,說難聽就是不懂變通。再加上他引以為豪的抑制力和自控力,他完全可以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不管是什麼事情,他都可以堅持己見。
但現在他結婚將近半年的妻子說,她改變想法了。他心中一歎,人都會變,更何況女人是善變的佼佼者,但他卻捨不得,因為他跟她是很契合的一對,到目前為止,他都很滿意她。
「我不想以後會埋怨你,甚至會恨你。」紅唇微啟,她神色淡淡。
他又是很久沒有說話,但是她知道他會同意的,他不會對她死纏爛打。果不其然,他執起一旁的玻璃杯,將杯中剩餘的紅酒一口喝完,放在了一旁,他極輕地點了一下頭,「好。」他隨後緩緩起身,往樓上走去。
朱新諾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離婚,他們達成共識真快,結婚、離婚,在他們看來就像是眨眼睛一樣,不是他們隨意,而是他們都不是會勉強自己或者勉強別人的人。
翌日,朱新諾和白浩坐在白浩的辦公室裡,身邊各有一名律師,兩邊的律師分別確認離婚協議書無誤之後,朝當事人點了點頭。關於他們兩家的合作當然是繼續,離婚並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利益關係。
朱新諾拿起筆,沒有任何猶豫的快速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她沒有看坐在她對面的白浩。白浩望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拿起筆簽名。離婚比結婚要方便很多,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們出面,他們只要簽名,接下來會有律師將後續的事情辦理妥當。
白浩站起來,一手插在西裝褲袋裡,一手按在桌上,看著對面的她朝他淡淡一笑。她也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昨晚當他看到她整理好的行李箱,他就知道她一定要離婚。
「還有些東西我過幾天再去拿回來。」她走近他,笑著說。
他心頭一直盤踞著一種怪異的感覺,也許是因為結婚時他是主導人,可現在這場離婚卻是她主導,他淡淡地看著她,「嗯。」
朱新諾看了看手錶,已經快中午了,她現在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餓,「我先走了。」
「嗯。」
她轉身帶著自己的律師離開,他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一旁的律師開口道:「總裁,我先回去了。」
他點點頭,律師離開了。
空蕩的辦公室裡只有白浩一個人,他走到落地窗前,由上往下俯視,鳳眼裡一片冷意。
他這樣的人,就不該結婚,因為任何人任何事都會變化,他可以把持自己不變,別人呢?
他扯掉領帶,將領帶扔到一邊,指尖敲著古董桌,一下、兩下……他閉了閉眼睛,整理好心情,在辦公桌前坐下,將這件事情暫時拋諸腦後,拿起桌上的文件,認真地看著。
一年後,朱家別墅裡,一間粉色的嬰兒房裡,一個白嫩嫩的嬰兒正張著大大的眼睛,嘟著小嘴,肥嘟嘟的小手不斷地往上伸,似乎要抓住嬰兒床上方的旋轉木馬,「咿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