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屏煞有介事地說:「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奴婢還聽說照顧千歲的一些宮女、太監也經常無緣無故的死掉。」
「娘娘可別不信邪。」金香也是一臉深信不疑。「自從千歲到關中府就藩,這些年來就很少下雨,時常出現旱象,田地無法耕作,百姓窮到吃不飽,不然就是有山賊出沒,到處打家劫舍,百姓們叫苦連天,想過一天好日子都沒辦法,更加堅信千歲是『災星降世』,把一切都怪在他頭上。」
趙晴不知該如何舉證,才能說明那些不過是大自然的變化。「就是因為這樣,你們皇上才不敢召他回京?」
「皇上不想又給京城的百姓帶來災禍,而藩王若非得到宣詔,又不得擅自返回京城,甚至離開封地半步,百姓們只能在心裡祈求老天爺快將他收走,甚至還有人企圖暗殺千歲,免得他再禍害人間。」銀屏說出所有人的心聲。
被人在背後咒罵,隨時有人要自己死,任誰的心情都會不好受,趙晴開始有些同情他的遭遇,而那股壓力累積到一個時間,就會整個爆發,殺人也就成了抒解的管道之一。
「我可以理解你們的心情。」其實肅王本身也有錯,若能改一下脾氣,和封地上的百姓們好好相處,讓大家都能安居樂業,或許會對他有所改觀,不會再相信什麼災星降世的說法。
算了!這種事也不是她能幫得上忙的,萬一不小心惹毛那個暴君,等到孩子出生,就輪到自己遭殃。
假如真的要讓趙晴選擇,病死還比被人殺死來得好。
就在西三所劉夫人的事告一段落之後,趙晴還以為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太常見到肅王,誰知他突然哪根筋不對,每天早上都會跑到後寢宮用膳,讓她覺得相當困擾,她私下詢問過婢女,得知這是之前不曾發生過的情形,該不會是怕她故意虐待孩子,才會親自來監視吧?
她看著擺在桌上,肅王一向不離身的寶劍,可不想親身體會它有多鋒利,只能低著頭,拚命地挾菜吃飯。
用膳的過程中,元鎮打量著坐在眼前的王妃,見她眼觀鼻、鼻觀心,又挾了塊水煮肉,努力地往嘴裡塞,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想找什麼,只覺得不對勁。
此刻的趙晴卻是暗暗叫苦,每天早上一塊兒吃飯就算了,肅王那兩顆冷冰冰的闐黑眼珠卻老是在自己臉上打轉,害她心裡直發毛,連胃都要痙攣了,卻又不敢要求他別來。
「千歲怎麼不吃?」她擠出笑臉問。
就是這個!
元鎮心中一動,儘管王妃對他依舊畏懼不已,他卻找不到之前那股恨不得要他離得愈遠愈好的厭惡感,對比之前的態度,不禁令人起疑。
「這幾天身子如何?」他的口氣聽來不慍不火。
說到寶寶,趙晴一臉笑意晏晏,漸漸有了當媽媽的樣子。
「孩子很好,既不會讓我吐到吃不下東西,夜裡也不會吵到讓我睡不著覺,真的很聽話……」還以為懷孕會很辛苦,幸虧寶寶貼心,沒有讓她太難受,她很幸運。「這麼乖巧的孩子上哪兒找。」
瞅著她撫著小腹,笑得滿足的嬌美臉蛋,元鎮更加迷惑了。
她真的已經接受事實,不會再伺機傷害孩子?
或者只是在自己面前做做樣子?
若以為能騙得了他,那可就大錯特錯。
不管這個女人在玩什麼把戲,要是他的兒子有個閃失,準要她一命抵一命,元鎮惡狠狠地思忖。
趙晴笑到一半,見肅王眼底殺氣騰騰,不禁瑟縮了下,趕緊低頭吃飯,連想好好品嚐的心情也沒有了。
別說是她,在身旁伺候的婢女、奴才也都緊張到不敢呼吸,生怕千歲一個不高興,拿他們的腦袋出氣。
她一面吃著豆腐圓子湯,一面偷瞄肅王,就算這些皇室子弟自認身份尊貴,殺幾個老百姓不算什麼,但趙晴可不希望寶寶出生之後也有樣學樣,將來承襲爵位,也變成人人唾棄的暴君。
沒來由的,她又想起向來優雅端莊的母親,每回到醫院來探望她,母親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卻坐不到十分鐘就離開,不是趕著跟朋友喝下午茶,就是去參加宴會,完全不願多陪陪自己,交談的內容也很空泛,就像陌生人般打著招呼,趙晴知道自己是家人的負擔,不敢有怨言。
如今她既然已經當了寶寶的媽媽,就會教他、養他、愛他,她深知不是將寶寶丟給別人照顧就好,也知道不是用錢就能夠解決所有問題,更不想給朝廷帶來麻煩,讓他成為大豐王朝的毒瘤,禍害百姓,遺臭萬年。
元鎮察覺到她窺視的目光,也望了回去。「有話就說!」
「沒、沒有……」趙晴垂眸回道。
他低喝。「說!」
趙晴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這可是千歲要我說的,你聽了可不能生氣。」
聞言,他哼笑一聲。「在世子出生之前,王妃這條命絕不會有事。」
「多謝千歲。」她清了下喉嚨。「我是想說……為了尚未出生的世子著想,就當作是在替他積德造福,千歲能不能……能不能改一改殺人的壞習慣?」
聽王妃這麼說,銀屏和金香簡直被她的發言嚇破了膽。
「王妃是在教訓本藩?」元鎮面色一冷。
她再笨也看得出把對方惹毛了,馬上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千歲千萬不要誤會,我是為了世子著想,擔心他從小耳濡目染,也視人命如草芥……」
元鎮像是被人踩到痛處,俊臉難看,拍桌怒斥。
「你是在指責本藩沒有人性?」這個女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可還沒有人敢當面數落他。
完了!她說錯話了!趙晴臉色發白,但是話已出口,也沒辦法收回了。
不等她開口,元鎮丟下碗筷,抓起寶劍,跟著拂袖而去,隨侍的奴才也連忙退下,銀屏和金香全身虛脫,差點跪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