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錦姑真的走了,再也見不到了,元鎮臉上閃過一絲不捨,可嘴巴還是有些逞強。
「早就該去投胎了,本藩又不是三歲娃兒,難道錦姑還得處處盯著不可?它……沒再要你轉達什麼話?」
趙晴原本想要搖頭,不過馬上又改變主意。「當然有了。」
「它還說了什麼?」
她煞有介事地說:「除了希望千歲別再喝酒之外,它還說,再過幾個月,千歲就要為人父了,得做個好榜樣,收斂一下脾氣,別動不動就發火。」這同時也是趙晴的願望。
元鎮佯裝不悅,但堅硬若盤石的內心卻因為有人真心的關懷而產生一道細微的裂痕。「人都已經死了,還操心這些做什麼。」
「我只是負責傳話,至於聽不聽就看千歲自己了。」趙晴又乘勝追擊。「錦姑還懇求千歲……呃……別再妄造殺孽了。」
他把頭一撇,不認為自己有錯。「那些人原本就該死!」
「至少在動手之前,先考慮一下對方是不是真的非死不可。」她只好折衷,不敢一下子就要這個男人改掉胡亂殺人的毛病,若把氣氛弄僵,反而更難收拾。
「哼!」元鎮只給了這個回答。
趙晴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反正她已經把話傳到了。「錦姑還說……」
「還說什麼?」
她心生一計。「錦姑還說希望千歲以後多聽我的話,它相信我絕不會害你的。」這麼說當然是騙他的。
元鎮登時把頭轉過來瞪著她,彷彿想要確定趙晴話中的真偽。
趙晴,你要挺住!
可是時間拖得愈久,她就愈心虛,最後只好投降。
「……其實這是我騙你的,錦姑沒這麼說。」趙晴低頭認罪。
可惡!她的臉皮為什麼不厚一點?幹麼要承認說謊?這麼一來,他以後不就更不會相信她了?自己真是笨蛋!
就在趙晴兀自懊惱之際,卻也錯失了浮現在元鎮唇畔的一抹淡淡笑意,就連本人都沒有發覺。
見身邊的男人沒說話,她怯怯地瞟去一眼。「生氣了?!」
他哼了哼。「本藩就這麼容易生氣嗎?」
趙晴先是點頭,不過馬上又搖頭。
「哼!」算她識相。
就只有這樣?沒有發火?趙晴等了好久,肅王都沒再開口說話,但也沒有起身離開,她想找個話題再聊下去,一時又找不到,困意再度讓眼皮開始往下掉,身子也跟著放鬆。
過了一會兒,元鎮發現左肩被什麼東西壓著,偏頭看去,就見他的王妃靠在他肩上打起盹來了。
元鎮不由得覷著她安靜的睡顏,她沒有一絲懼意,無比信賴地靠在自己身上,這是他從沒想過的畫面,喉頭不禁一梗。
他沒有動作,就怕會吵醒身旁的女人。
在他的記憶中,心情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像現在這般平靜過了,這才感受到自己有多麼疲倦,他不想和上天過不去,更不想和百姓作對,只是憤怒無從宣洩,也只能怨天怨地。
這一刻,深沉的倦怠感湧向四肢百骸,讓元鎮跟著全身放鬆,不知不覺地閉上眼皮,也想這麼睡著。
如果能一直到永遠該有多好。
托錦姑的福,夫妻倆的關係出現了轉機。
雖然不是每天,但元鎮只要有空,就會到後寢宮來,兩人就坐在涼亭裡,一起喝茶,吃著點心,偶爾聊上幾句,不過趙晴總是沒過多久就開始呵欠連連,然後靠著他睡著了。
到了最後,都是由元鎮抱著她回屋裡去,連他都發現自己似乎有些不大一樣,情緒變得安穩平靜,也不再煩躁不安。
將近一個月,他沒有再殺過人,也沒有動過怒。
直到最近幾天,元鎮覺得她好像瘦了,照理說腹中的胎兒愈來愈大,應該會變重才對,但是大的只有肚子,她的下巴卻變尖了。
元鎮對於自己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天,他又將趙晴抱上寢榻,安頓好之後,他決定好好問問伺候的婢女。
「王妃平常吃得多不多?」
金香結結巴巴地回道:「回千歲,娘娘吃得很多,胃口也很好,一天要吃上好幾頓,奴婢不敢欺騙千歲,千歲只要問典膳所便知。」
「那她為何會變瘦?」他非問出個原因不可。
「回千歲,娘娘是胖在肚子上……」銀屏也回答得膽顫心驚。「良醫副說世子相當健康,不需要額外進補。」
元鎮睨了滿臉惶恐的婢女們一眼。「王妃再瘦下去,本藩唯你們是問。」
「是。」兩人誠惶誠恐地回道。
待他一走,金香和銀屏才吁了口氣,決定嚴加監督,免得娘娘再瘦下去,她們可就要倒大霉了。
姚氏在屋裡踱著步子。
已經將近一個月,千歲都沒來找過她,這是從未有過的情形,於是她讓婢女偷偷去打聽,才知道千歲白天都去了後寢宮,為的就是陪伴王妃,晚上則一個人睡在前寢宮,可以說變得清心寡慾,而且滴酒不沾。
「千歲和娘娘的感情突然好起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坐立不安地喃道。「再這樣下去,千歲的心會離我愈來愈遠……」
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有沒有打聽到娘娘是用了什麼手段,讓千歲天天到後寢宮去的?」姚氏轉而又問兩名貼身婢女。
桂花和蘭兒你看我、我看你,面帶敬畏之色。
「奴婢聽說娘娘可以看到『那種東西』,還能跟它們說話……」
「奴婢還聽說娘娘看到過世多年的錦姑,錦姑似乎還托她帶話給千歲……」
姚氏嬌哼一聲。「這世上哪來的鬼!她以為把錦姑搬出來,千歲就會相信她?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我竟沒有防到娘娘會使出這一招,著實太小看她了。」
萬一千歲和娘娘真的和好,等到孩子生了,又是世子的話,自己便不再是最受寵的女人了。
「你們再去仔細打聽,看娘娘究竟是真的看到,還是故意裝神弄鬼。」她一定要想辦法破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