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明兒個再答覆?等她回去,客香居再橫插一腳,他這鋪子還賣不賣?
一口氣,他咬牙切齒道:「三千八百兩,不能再降,如果小姑娘覺得可以,咱們立刻簽契約,不行的話也甭說這麼多廢話了。」
鍾凌滿心猶豫,真要用這價錢買下來,她還真得向高利貸借錢……
她支吾著不說話,心撓得又痛又癢,還是阿六看不下去,挺身而出道:「塗老闆,簽契約吧,這鋪子咱們買下了。」
啥!不是說好不講話的嗎?
鍾凌苦起兩道八字眉望向阿六,他別過臉,假裝沒看見她的一臉糾結不甘願。
終於能以稍稍滿意的價格拋出這燙手山芋,塗老闆喜出望外,跑到櫃檯上拿來筆墨,飛快擬下契約。
事成定局,鍾凌歎息。
男人的承諾,就是個屁!
雖然鍾凌明白,三千八百兩買這鋪子是撿了個大便宜,但接下來,蓋廚房,要銀子,買食材,要銀子,買人手,要銀子,開幕前後多少也得砸點銀子做宣傳。她又不是搖錢樹,多搖個兩下銀子就會「匡啷匡啷」地往下掉。
前輩子老媽有教過,做生意時機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沒有借高利貸做買賣的必要,因為利滾利,它會吃掉所有利潤,運氣不好的話,連本也會蝕了去,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事業,何必替他人作嫁?
更何況新鋪子名氣尚未打響,利潤還不曉得在哪裡呢,她要拿什麼血給高利貸吸?
唉……怎麼辦?她偏頭痛得厲害,恨不得捶阿六幾下洩恨。
可人家是來幫她的,不感恩圖報已經不應該,還能詛咒人家?當然不行,會被天打雷劈的!
不說不滿的話,只是一路咳聲歎氣個不停,她歎氣歎得很誇張,阿六是個練武人,耳聰目明得很,怎麼會聽不到?
鍾凌越是歎氣,阿六越高興,彷彿似乎好像是……他被四爺剝下來的那層皮,又一片一片地黏回去。
男人實在不應該這麼小心眼,但偶爾的小心眼會讓人精神飽滿、心情愉快,得憂鬱症的機率迅速下降。
相對於阿六的喜悅,鍾凌沮喪到極點,豐富的想像力讓她看到討債集團在家門口噴漆,左手青龍、右手白虎的大哥抓住她的衣襟,大聲問:「說!你要賣前面,還是賣後面?」
回到家裡,她垂頭喪氣,連呼吸都覺得費力。
小春追著她說:「咱們挑對人了,買回來的四個丫頭、兩個小子都很受教,才幾天工夫許多事就能上手。」
「哦!」鍾凌敷衍。
見她這副模樣,小春、小夏齊齊轉頭,用眼光詢問阿六,阿六明明有幾分得意,卻裝得一臉無辜,聳聳肩,表現出自己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小夏追上去,勾住鍾凌的手臂說:「小姐,今年還要做禮盒嗎?我們今天在布莊找到幾塊布,挺適合做袋子的。我想過了,趁鋪子還沒開,先把紙盒布袋給做起來,免得鋪子開了以後手忙腳亂,而且如果量夠多,還可以和布莊老闆殺價,說不定可以一疋布從五百文錢殺到四百五十文錢……」
錢錢錢,又是錢……鍾凌的臉色比苦瓜還苦,直逼黃連,她的錢要從哪裡來啊?
突地,她尖叫一聲,整個人趴到桌上。
她為什麼要穿越成鍾子芳,為什麼不穿成一棵搖錢樹啊,告訴她,為什麼?
因為沒錢所以心情不好,因為心情不好所以吃不下飯,因為吃不下肚子餓得慌,因為餓得慌……過了子時,鍾凌還是睡不著。
她又寫信了,向上官肇澧投訴阿六多嘴,她告訴他,自己很可憐,全世界都在迫害她,連一個賣醬菜的老闆都覺得她「誠善可欺」。
活生生、不折不扣的誣蔑,這話傳出去,天地不容啊!
可鍾凌不管,天不容、地不容又怎樣,只要澧哥哥站在她這一邊就足夠。
想起他,心微微放鬆,好像借高利貸也沒那麼可怕了。
寫完信,還是睡不著,她坐在小小的院子裡仰頭望向滿空星辰,吸一口透心涼的空氣,企圖讓腦子更清晰。
問題尚未解決,她低著頭在院子裡徘徊,院子小得可憐,走幾步就得折返一圈,她的心也小得可憐,被三千八百兩給塞得滿滿。
不夠,怎麼算都不夠,砸鍋賣碗也湊不齊三千八,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地方可以賣血?要不,她去試藥也可以,只要能夠賺到錢。
是,她想錢想瘋了!
突然她跳起來,朝那輪看笑話的皎潔月亮猛揮幾下拳頭,圈著嘴巴說道:「嫦娥,給我下一場金子雨吧,有機會穿越回去的話,我一定求太空梭去月亮載你。」
她瘋得徹底。
在屋頂上看笑話的阿六滿足了,輕輕一躍,跳回地面,昂首闊步地走到鍾凌面前。
他其實挺喜歡鍾凌的,喜歡她奮發向上、不屈不撓,更喜歡她不服輸的脾氣,因此他不介意為她駕車,為她做事,只是主子他……
對,他心疼自己的主子。
她名花有主、羅敷有君,主子為她做再多又有什麼用?連圍攻港縣在即,一聽見她出事,主子便不管不顧,奔回秀水村,這以後……以後要是塵埃落定,主子會有多傷心?
因此他對鍾凌的感覺既矛盾又衝突。
鍾凌被突如其來的黑影嚇著,頓了下腳步,發現是阿六後,乾巴巴地說道:「阿六哥哥,這麼晚了,還沒睡?」
他沒回答,淡淡望她,眼睛裡裝著不明所以的情緒。
第二十章 錢從哪裡來(2)
鍾凌與他對視半晌,道:「阿六哥哥,我知道你不開心,如果可以,你寧願和澧哥哥去港縣的,對不對?」
阿六微詫,她竟把自己給看透了?
雖不明白原因,鍾凌卻是清楚,這一路上他對自己有氣,至於生氣什麼?除了男子想建功立業,卻被困在自己身邊,辦一些瑣碎雜事之外,她還真想不出自己做錯什麼。
「對不起。」她真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