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十兩變成一百五十兩。
再押、又押,當她把三千七百多兩壓在大時,已經有人受不了,嘖嘖道——
「小丫頭好膽色,都十六把了還敢押大?」
她咬牙,半句話都不回應,小臉慘白著,其實她已經不害怕了,三千多兩入袋,足夠她完成計劃,至於這一把,不管記憶有沒有出錯都無所謂,但還是得假裝,她可不想走出這裡之後人人喊她賭神。
骰盅開出,又是大!接連十七把大!天吶!有人無聲哀號。
鍾凌捧著滿手的籌碼,笑得說不出話。
「怎樣?小丫頭、還要不要再押?」莊家瞪著她的眼睛快要噴出火花。
「押!小丫頭全押下去,這回大叔陪你押大!」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豪氣的把一百兩銀子押在大上頭。
鍾凌搖頭,神色鎮定,回答對方,「大叔,我不押了。」
「為什麼不押?再押一把,如果這回又贏,第四把贏的全歸你。」賀澧在她耳邊慫恿,他倒想看她能多貪心。
但鍾凌不傻,樹大招風啊,贏走一萬多兩銀子已經夠嗆人了,再贏下去,就算老闆不發飆,暗地找殺手砍人,她也怕自己一出金日昌就被賭客圍堵,來個過海關、抽大稅。
貪心?可以,但得有足夠本錢,她的脖子不夠硬、身手不夠好,又沒有唐門毒藥傍身,還是低調一點的好。
那男人見鍾凌不押,手一伸一縮,把銀子從大那邊推到小字上頭,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沒想到這回開出來又是大,所有人全放聲取笑那男子,「有人天生沒財運,明明錢都要入口袋了,偏下一刻又沒啦。」
也有人取笑鍾凌,「小丫頭,怎麼錯過這回呢?要是再押下去,你就十輩子不愁吃穿鍾凌不計較眾人的奚落,兌了籌碼立刻走人。
賀澧再鼓吹她一回。「不想再玩一把?這次只押五千兩,反正都是贏來的,你也不虧。」
鍾凌鄭重搖頭。「我答應過娘,只賭三把,第四把是賀大哥要的。」嘴上說得漂亮,心底卻是暗笑,第十九把開始,就是大大小小變幻莫測了呀!
賀澧挑眉,對鍾凌越加欣賞,欣賞她不貪心、意志堅定、不易動搖,對她的好感再度上揚。
賀澧點點頭,不再多說,陪著她走出賭坊。
兩人緩步前行,誰也沒說話,鍾凌忙著籌劃她的大計,而賀澧則忙著欣賞她豐富多變的表情。
走了好半天,賀澧出聲,「你要去哪裡?」
「回家啊。」
「筆墨紙買了嗎?阿靜上課用的書買了嗎?」
「對哦!」
她對他微笑,再次訝異於他的細心。
當他們從王記書鋪走出來時,賀澧看著鍾凌懷裡捧著的十幾本書,除了他挑的兩本之外,其他的全是與科考無關的雜書,有遊記、傳記、地方志……總之,對鍾子靜沒什麼大用途。
並且那些書還不是買的,是借的,早上她幫了王忠,現在是回饋。
賀澧問她借這些書要做什麼,她笑得滿臉賊,說:「我要做盜版業先驅。」
盜版業先驅?什麼東西?他不懂,但看她笑出說不盡的喜悅時,他的心也跟著愉快起來。
這天,他有了許多過去不曾有過的經驗,他為她說謊,也為她而歡愉。
說謊?是的,他家大黑並不驕縱,只是她的失落讓他看在眼裡、不舒服在心底,於是他下車,助阿六調轉馬車方向時,吩咐阿六說謊。
更嚴重的是,他半點也不後悔做這件事。
迎面,自家的馬車駛來,阿六熟練地停下馬車,他快速言道:「鍾姑娘,阿靜讓你快點回去,你家二伯母來了!」
鍾凌飛快地跳下馬車,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家裡,還沒走進屋裡呢,就聽見二伯母說那些不上道的話,噌地,一把火往腦門竄上!
「……難不成小嬸子還想嫁給京城貴公子?也不想想自己是哪門子貨色,都是二婚的人,孩子也生了兩個,心裡還想著攀高枝嗎?我就不信,真有那些個豪門公子喜歡穿破鞋!
「不過話也難說,誰不曉得小嬸子有手段,把我那小叔子攏得不知東南西北,一回老家就急著分家,還把兩個哥哥當賊防,生怕被咱們坑了似的,如今又攏著哪個男人啦?怎地出一趟門,回程就有馬車接送?難不成今兒個小嬸子進城不是去看病,而是尋男人去了?!」
鍾凌氣笑了,有見過顛倒黑白的,但沒見過這麼高段班的。
當初分家,早在鍾明娶妻回鄉之前就辦妥,只不過見那邊屋子窄、人多,鍾明才讓出自己分到的兩間房,另外築屋而居,沒想到吞下暗虧,還得被抹上兩筆黑。
什麼兄弟?早在祖母過世那年,爹爹就該帶著老婆孩子遠走高飛!
在鍾凌狠狠瞪著王氏背影同時,王氏也冷眼看著盧氏,她和盧氏接觸不多,過去往三房這裡順手拿幾個雞蛋、摸兩斤肉、掏幾斗米,也沒見她怎麼計較,想定她是個性子綿軟的,沒想到小叔子一走,她不知道吃了哪路的神仙丸,性子居然硬了起來,讓自己和大嫂都討不了好。
她寧可把喪事托給賀瘸子辦,也不肯讓他們賺幾個辛苦錢,大嫂那是什麼樣的性子啊,是雞過不留毛、連蒼蠅腿上都能刮下幾滴油的人,竟然也沒辦法在她手上佔得半分便宜,上回大兒子的親事還差點兒鬧沒了。
看來得再下點重手,才能把小叔子留下來的東西給刨出來。
盧氏被這話氣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句句誣蔑之詞讓她頭暈,可她不能倒下,如今丈夫沒了,她是兒子女兒唯一的靠山,若她順了這些人的意,真想不開尋了短,阿芳、阿靜兩姐弟會落個什麼下場?
她比誰都清楚,丈夫不在了,為了孩子,她必須堅強。
吸氣,她咬緊牙根逼自己開口,「二嫂竟還知道喊我一聲小嬸子,既是如此,小叔子過世,身為伯母不幫著已是苛刻,如今還端著髒水往我身上潑,我真弄不清楚你是親戚還是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