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問問阿爹。」她做不了主。
「那大姊能幫我把草鋤一鋤,順便把土挖鬆嗎?」朱小蟬賣萌的撒嬌,裝出小姑娘的嬌軟嗓音。
「只要阿爹同意,姊還會不幫你嗎?你這是沒事找事,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瞎忙。」一想到妹妹從河水裡被撈起的慘白模樣,她還是怕得慌,對妹妹的疼愛包容也自然多了些。
「好了,好了,姊姊你忙,我要去秀軒哥哥那了。」她就是想過好日子才滿腦子不得閒,琢磨著如何過活。
怕被念到耳朵長繭的朱小蟬蹦蹦跳跳的跑遠,小身影像秋天的蜻蜓,一下子停在蘆葦上,一下子又飛走。
「喂!帶幾塊餅去吃,省得一會兒又餓了。」怎麼落了一次水後,怯弱的性子變得活潑了。
「不用了,秀軒哥哥會帶著他們家做的甜糕,餓不著。」朱小蟬揮著手,兩隻小短腿跑得比蚱蜢還快。
王秀軒是村裡王秀才的長子,底下有一弟王秀材,一個姨娘所出的庶妹王翠蕪。王秀才在鎮上教書,是私塾裡的先生,他一邊教書,一邊準備三年後的應考,考上了便是舉人。
而王秀軒本身也很用功,他也在私塾裡上課,家境算是村裡的富戶,族中有一位堂伯在朝廷當官,因此王家在地方上頗有聲望,甚受敬重,說是書香門第一點也不為過。
王家也是少數在村子裡蓋三進院大宅的大戶人家,他們家僕人穿的衣服料子都比朱小蟬家好上十倍。
可怪得很,王秀軒和朱小蟬十分投緣,他一點也不嫌她又黑又瘦,反而很喜歡跟她講話,對她比對自家妹子還好。
「跑慢點,你看你又流汗了,雖然這天氣熱了些,可是風一吹很容易著涼,你好了傷疤忘了痛,不記得躺在床上一個月喝苦藥那段時日了?」王秀軒取出素淨的帕子,舉止優雅的輕拭朱小蟬滿臉的汗。
「秀軒哥哥等很久了吧!我們快來學字,一會兒你娘又來喊你了。」她娘不喜歡她,很勢利。
朱家沒有一個孩子識字,朱大壯連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好,為了隱瞞自個兒認字識文,朱小蟬只好「拜師」了,假裝請秀才的兒子來教她,兩人偷偷摸摸地進行教學。
不過要用毛筆習字真的很難,她的字醜得不能見人,在現代被笑話了好幾回,好在朱家窮買不起紙筆,王秀軒教她拿樹枝在沙地上寫字,她再裝一下,好歹像個樣子。
「我娘到鎮上去了,今天不在家,你先坐下來,練練我先前教你的二十個大字,要工整,不可心急。」王秀軒面上平和,嘴邊帶了一抹和煦笑意,俊眸朗明如星。
私塾是一旬一休沐,上十天課休息一天,學生得以放假,不用到私塾上課,王秀軒便利用這一日教她認字。
朱小蟬一筆一劃的寫著李白的《靜夜思》,只是字體有些刻意的歪歪斜斜,「秀軒哥哥,我要的種子你找到了沒,還有種薯……哎喲!你打我手……」好個臭小子,連姊也敢動手。
「專心。」一心兩用,不用心。
她嘟起嘴,很不甘願,「人家寫得很好,你不覺得嗎?」
「還可以更好。」她很聰明,但是不夠專注。
「我又不考狀元,字寫得太好有什麼用,我認得字就好,你的要求不要那麼高嘛!我會有壓力的。」又不是要教出名門淑女,別差太多就成了,她不想當雞群裡那只鶴,太引人注目。
莊稼人靠天吃飯,太出眾反而不好,她只想做個種田人的女兒,日後最多做個小生意,太過出鋒頭易招來禍事。
禍福與共呀!人的福氣不要太多,福少禍無。
面白如玉的王秀軒笑著往她腦門一彈指。「謬論,習字能涵養性情,你這個性太野了,得改一改。」
「怎麼,你嫌棄呀!」她仰起鼻孔,一副囂張得不可一世的樣子,偏黑的小臉裝著傲氣,有著令人芫爾的可愛。
王秀軒失笑地捏她鼻頭。「是嫌棄,教不好學生,丟臉的是我這個半路出家的夫子。」
「別捏別捏,扁了,我本來就不好看了,再捏就變醜了。」女孩家的顏面問題可是很重要的。
小時候丑不是醜,從她的五官看來,以後就算長不成大美人也差不到哪去,至少是清秀佳人。
她唯一要克服的是皮膚黑,而她有十幾種美白法子,此時七歲的她還有幾年功夫能白回來。
「不會呀!我看二妞就很順眼,鼻子扁一點更可愛。」他半是取笑,半是調侃,一點也不認為她醜。
自從在河裡救起她後,王秀軒才和朱小蟬走得近,之前他們之間根本毫無交情,雖然見過面,但也只是點頭之交,兩人連一句話也沒交談過,「等級」不同。
後來不知怎麼地越走越近,朱小蟬一有事就要找王秀軒,王秀軒一有空不是先回家,而是先去朱家找朱小蟬,總覺得她比自家一板一眼的妹妹有趣,和她在一起很開心。
這件事讓王秀軒的母親王夫人很不高興,她認為以他們的身份不該和粗鄙人走得太近,不只一次以言語暗示兒子離朱家女兒遠一點,她就是討厭朱小蟬的「輕浮」。
可惜她的不悅不代表王家父子倆的意願,其實王秀才還挺中意朱小蟬的伶俐,所以王夫人一廂情願地說她的,王秀軒仍不改其態的與之往來,甚至更加的憐惜疼愛朱小蟬。
「不許叫我二妞,我是朱小蟬。」小時候叫二妞是可愛,等長大了還喊二妞是丟臉,她要防患未然。
「種子不要了?」王秀軒笑眸裡多了抹明亮。
一聽到種子,她馬上現實的轉為脆生生的軟甜嗓音。「秀軒哥哥,我最喜歡你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
「巧言令色。」他裝作不買賬,可滿眼的笑意瞞不了人。
「才不是呢!是實話,除了我阿爹阿娘,還有大姊、柱子,秀軒哥哥對我最好最好了,我以後也會對你很好。」她在心裡唾棄自己,為了幾顆種子連人品都可拋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