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姚起軒臉色一片煞白。
那人不像好相與的,那龍蟠虎踞的氣勢,他只是個讀書人,哪裡敢過去?
沒想到護送姊妹們來進香會遇到這種事,明年開始,他絕對不要再擔這事兒了,他一定要對他爹娘說,將這件事交給其它人,他可以不做世子,但不想丟了性命哪……
此時廊廡上,悟覺大師和數十名僧人匆匆而來。
悟覺緊皺著眉頭,雙手合十,口裡念著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幸好危機解除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他看到院落裡倒臥的十來個人和大片血跡,頓時臉色慘白,惶恐的看著救了姚采臨的那男子。「是……是施主的人嗎?」
「當然不是。」那男子半挑眉,嘴角帶了一絲譏誚。「大師覺得我的人會這麼不中用嗎?」
「不是您的人?太好了,太好了……」悟覺當下鬆了口氣,又虔誠地雙手合十,向天作揖。「阿彌陀佛……」
那男子不耐煩地道:「不要再彌了。」
悟覺一臉尷尬,姚采臨噗哧一聲就笑出來,惹來姚采君的皺眉。
聽到忍俊不住的笑聲,那男子偏過頭看著姚采臨,心中倒是頗為意外。
她在笑?她竟然在他面前笑?除了玥兒之外,從來沒有哪個女子敢在他面前笑。
見到悟覺那尷尬的表情,姚采臨連忙打住笑意,誠心對悟覺歉然地施禮道:「對不住了大師,是小女子失儀了,萬請大師原諒。」
悟覺並不是因為她的笑聲才尷尬的,都是「那位」太不給他留顏面了,仗著比他早入師門,是他師兄就老是欺負他,自己說什麼也年長他三十來歲啊,偏偏那位五歲就入了師門,自己還是得恭敬地稱他一聲師兄……
「大師?」姚采臨以為他沒聽到自己在向他致歉。
悟覺回過神來,忙道:「二姑娘沒事真是太好了,貧僧等被那幫山賊綁了起來,讓姑娘們受此劫難,真是罪過罪過。」
「大師肯定也是飽受驚嚇。」
「幸而只是虛驚一場。」悟覺眉宇間一片凝重,聲音帶著歎息。「聽聞侯府折損了四名護衛,佛祖慈悲為懷,貧僧想為他們誦一部地藏菩薩本願經,做場法事超渡。」
姚采臨雙手合十答禮。「有勞大師了。」
那男子見他們一問一答,有來有往,不知要聊到何時,他有些不耐煩了,覷了個空檔對悟覺說道:「這些人我就不移動了,你不要想著教化這幫賊子,天一亮就讓人去報官。」
悟覺聽完連連點頭。「是是,定當如此,他們竟敢夜闖佛祖聖地,還傷了這許多人,定當要付出代價。」
姚采臨目光流轉,她覺得事有蹊蹺,悟覺大師對那人神態十分恭敬,分明是認識的,也知道對方身份,肯定不是遇到暴雨,突然上門來求宿那麼單純。
既然他們認識,悟覺大師大可告知寺院住了侯府姑娘,不方便讓他們留宿,他為什麼不拒絕那幫人,反而央她同意讓那幫人留宿?
悟覺又看著那男子道:「施主現在要走了嗎?」
姚采謹聞言蹙眉。
人走了,不就表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戲唱了嗎?她不著痕跡地走到姚起軒身邊,輕不可聞的提醒道:「大哥哥,人要走了呢?要是我爹和母親追究起來……」
姚起軒頓時一個激靈。
二妹妹說的沒錯,他若是這樣把人放走,大伯父追究起來,他要如何交代?
大伯父還是其次,大伯母向來將二妹妹視若眼珠般的寵愛,要是知道二妹妹被人輕薄了,他卻連對方在哪裡都不知道,那他……那他……
「多謝二妹妹提點。」姚起軒心中一定,做了個深呼吸,這才硬著頭皮走到那男子和悟覺的面前,還算鎮定的對那男子抱拳道——
「在下平陽侯世子姚起軒,壯士今日義舉,在下銘感五內,敢問壯士大名、住在何處,改日侯府定當登門謝恩,只盼壯士勿將今夜之事傳出,我這妹妹乃是平陽侯未出閣的閨秀,要是今日之事傳了出去,損及她的名聲,那麼侯府即便是要擔上個無禮不義之名,也會登門向壯士討個說法的。」
一席話說得井井有條,但聽得姚采臨直皺眉。
這不是謝恩,分明是威脅。
她看到悟覺大師也是神色焦急,似乎想阻止,又不知從何開口。
那男子卻是毫不在意,他雙手抱肘在懷,表情十分淡然的看著姚起軒。「你的意思是,要是有人知道了今夜的事,你們就會上門向我興師問罪是嗎?」
「不……不敢。」在他逼人的眼神下,姚起軒眼神開始飄移,他結結巴巴地道:「只、只是姑娘家的閨譽比、比性命還重要,還、還望壯士自、自重……」
什麼自重啊!姚采臨心裡氣得想翻桌,很想過去踢她那二愣子兼書獃子的大哥哥一腳,這樣不會說話的人是下一任的平陽侯,真是家門不幸。
「你的話我聽懂了。」那男子嘴角輕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典親王府李霄鋒,要是你家的姑娘有什麼不清不白的話傳出去,你儘管上典親王府找我要說法便是,我定當會給你一個交代。」
姚起軒一愣。「什、什麼?」
典親王府……
典親王府李霄鋒……
典親王李鎮有兩個嫡子,一個是過世的王妃言氏所生的李霄錦,一個是現任王妃蕭氏所生的李霄鋒,那嫡世子李霄錦不過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李霄鋒卻因為以三萬兵力打敗十二萬的外蒙大軍,有極大的戰功,已經封了從一品的破蒙將軍……
他驚得跳開了一步,慌亂地道:「原來……原來是將軍……恕恕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適才說的,都是……是……都是誤會……還請將軍……請將軍……」
李霄鋒眉一挑,接口道:「自重?」
姚起軒急急否認,頭搖得像波浪鼓。「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