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我去拜訪二嫂才對,倒讓二嫂來了。」
姚采臨笑容愉悅。「我正在屋裡整理箱籠,丫鬟上了些糕點,我見到那些糕點不知為何就想到了妹妹,想與你喝杯茶,就唐突的來了。」
李雙玥朝著她微笑,眸子亮晶晶的。「不唐突,一點都不唐突,我也想去找嫂嫂,想著嫂嫂昨天才過門,該有許多東西要整理,況且明日還要回門呢,想必是極忙的,想著過兩日再去找嫂嫂喝茶,想不到嫂嫂就來了。」
姚采臨笑如春風般的望著李雙玥。「不瞞你說,早上我初次見到妹妹,覺得妹妹實在與夫君大不相同,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好奇心就來了。」
李雙玥立即對姚采臨產生了親切感。忍不住噗哧一笑。「我就說我會喜歡嫂嫂嘛,果然就是。」
她把比武招親之後自己對李霄鋒說的話告訴了姚采臨,姚采臨對她的好感更添了好幾分,那時李雙玥從未見過她,卻能從她的舉動判斷出她的心意,是個心巧聰慧的女子啊!
她讓九蘭打開食盒,這時有個做婦人打扮的年輕少婦來上茶了,後面跟著一個小丫鬟,端出甜棗、蜜柑、枇杷等果盤。
李雙玥說道:「嫂嫂知道梧桐吧?二哥身邊的小廝,這是梧桐的妹妹,名叫秋月,打小服侍我,原是我屋裡的大丫鬟,兩年前嫁給府裡西院的管事,現在是我屋裡的管事娘子。」
秋月對姚采臨盈盈一福。「奴婢秋月給二少夫人請安。」
姚采臨讓落楓打賞秋月荷包,她自己則若有所思的看著秋月。
秋月看起來也有二十歲了,自小服侍的丫鬟都嫁人了,那李雙玥呢?
李雙玥的腿疾比李霄鋒嚴重許多,膚色又不若尋常女子白皙,在這裡恐怕是被歸類於無鹽女。
她感歎世人不看內涵只看外表,沒見到李雙玥性格的美好,只見到她的腿疾,怕是婚事乏人問津,才會蹉跎至今,如今她都已是老姑娘了,還有機會遇到好姻緣嗎?
若是遇不到,難道要如此孤寂隻身一人到老?這裡可不是現代,現代有許多抱定不婚主義的單身貴族,這裡的未婚女子會被人議論一輩子,有些甚至要遠走他鄉才能安生立命。
「嫂嫂,你無須為我抱屈,其實我過的很好,我很開心,真的。」李雙玥嘗了塊玫瑰酥,妙目微瞇,表情滿足。
姚采臨微感訝異,李雙玥還能一眼看出她在為她抱屈,這樣水晶心肝、玻璃心腸的人兒,老天怎麼就偏偏給了她腿疾?
她歎道:「妹妹,瞧你臉色紅潤的模樣,我相信你能自得其樂,但母妃不這麼想,你二哥不這麼想,他們肯定都很心疼你,想要你有個好歸宿,這是他們心中打不開的結。」
「可是我真的無所謂啊。」李雙玥忽地起身落了炕,她直勾勾的看著姚采臨,清亮的眸子裡煥發著熱切的光彩。「嫂嫂,你要不要看看我平日都在做什麼?我真的一點也不無聊啊。」
姚采臨也好奇了,大凡閨閣女子,不是繡花便是練琴學廚藝,若是能斷文識字的,便是看書練字,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
李雙玥撇下丫鬟們,她笑容可掬地拉著她到廂房裡去,姚采臨立即對這間通風的屋子有了好感,
屋子裡有暖暖的氣息,淡淡的松柏草香,靠牆擺著書架,滿滿的書,放著張四扇的堆紗畫屏風,牆上掛著幅游春圖,繞過屏風,臨窗放著一張梨花木桌,角落有個三層架,每一層都整齊放著大小不一的木板,桌上有木刻版畫和雕印的各式工具。
即便是姚采臨這樣在前世見多識廣的人也不免駭異。「你在……雕版?」
據她所知,大淵朝沒有一個女性雕版師傅,就算要有,也不該出現在勳貴之家,何況典親王府不只是勳貴之家,還是血統最純正的皇親國戚。
她的視線由桌上的半成品移到了渾身透著自在的李雙玥身上,心裡很是佩服,她那些個侯府裡的姊姊妹妹,只知道胭脂水粉,可沒有一個有這份才氣。
她不由得問道:「你是怎麼開始雕版的?」她應該是沒那環境接觸到雕版才是啊。
李雙玥微笑。「我八歲那年愛上了雕版,原只是在園子裡撿到一塊平整的木板,無聊之下便雕了起來,很快發現雕刻能讓我心情平靜、心無雜念,於是便越雕越有興趣,後來自鑽自研,日子久了,也能畫能刻了。」
姚采臨奇道:「所以你不只能雕版,還能自畫自刻了?」
她更佩服了,她知道能自畫自刻的雕版師傅連男性也是極少的,通常先由畫師作畫,再由雕師刻版,最後由印刷師傅印刷。
李雙玥打從心裡高興在姚采臨眼裡看到的是讚歎而非鄙夷,她歡快地問:「嫂嫂要看看我的成品嗎?」
姚采臨用力點頭。「當然!」
李雙玥難得遇上知音,她獻寶似的將版畫成品全搬了出來,姚采臨每一幅版畫都細細的看,越看越是驚訝,越看越是愛不釋手。
她嘖嘖稱奇道:「版是畫的生命,沒有幾年的功底是做不好的,俯首、屏氣、凝神,缺一不可,你這是用了多少心在雕版上頭啊?」
太有才了!真的是太有才了!這樣的雕版人才埋沒在王府後宅裡太可惜了。
她前生是景觀設計師,本就對審美的天分極高,眼光也高,但李雙玥的作品全部入了她的眼,李雙玥將山水與人物都雕得栩栩如生,一點也不輸給現代版畫。
「你過獎了,嫂嫂。」李雙玥又羞澀又歡喜,這是她第一次將雕版作品給別人看,連她母妃和二哥也沒看過。
「絕非過獎,是實至名歸。」姚采臨眼睛放光。「還有誰知道你在雕版?」
想來李雙玥一定有後援,否則她這些上好的木板怎麼來?
李雙玥嫣然一笑。「母妃第一個知道,後來二哥也知道,二哥還找到大梁雕版大師古樹月的彩版版畫集給我,當今世上,還無人能出其右,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竟能想到彩版……哎,我離題了是吧,每每提到古大師,我就停不了……」李雙玥羞澀一笑。「總之,初時母妃與二哥都反對,後來便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