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不是大面積彩繪,不過一個房間應該也得花上一兩天才能畫妥,且只能利用房客離開房間時作畫。若接下這任務,不僅是一樁開心的挑戰,也能藉機在這裡多流連,拖延幾日再回台北面對現實,她欣然想接下這工作。
她無意另收報酬,除了是喜愛畫畫把這當成挑戰外,也是因先前跟葉佩歡簡單聊過,清楚他們經營這民宿的辛勞,樂意免費幫忙。
葉昆皓雖仍覺過意不去,但在她的堅持下同意了,讓她方便時可動工,而他們會先跟房客知會一聲。
來這裡住宿的房客,有一半的人只在晚上才回房,白天通常會開車去附近景點遊玩,另一半的人也不會一直待在房間,多半是在外面活動,因此能讓她以工作人員名義進房間作畫。
「那我待會就能開始了。」童佳蕙立時要付諸實行,因為擔心獨處時丈夫會找她談話。
「我要看老師畫畫,替老師遞色筆。」小茹開心要當助手。
「那小茹想看老師先畫哪個童話故事房間?」童佳蕙笑問孩子。
不一會,他們便一起離開餐廳。
任嚴鈞隱忍著再度被妻子全然漠視的一股火氣,原要上前直接把她拉到一旁談話,但最終還是壓住衝動莽撞。
想起妻子離家前寫的傷心分手信,對她,他只有心疼,他這些年虧欠她太多,讓她發幾天脾氣跟他冷戰一下,也是應該的。
他掏出手機撥電話給秘書。「我這邊臨時有狀況,要多待幾天,有事仍先交代總經理跟特助處理,再把細節向我告知。」
他先前只向秘書表示有私事到宜蘭一趟,兩日後就回公司,但因妻子有意多留幾日,他不好這時逼她回去,只能陪她多待幾天。
只不過雖有副手代勞,他也不能完全不管事,還是要透過計算機,處理一些公司事務,甚至秘書時而會通知他,有重要客戶找他,請他回電。
於是,他拿著筆電坐在戶外庭園一小圓桌,時而手持手機跟國內或國外客戶講電話,時而利用視訊、e-mail回消息。
二樓房間,童佳蕙在窗戶上彩繪,不由得望向下方庭院,見丈夫顯然在忙公事。
她心一沉。既然他這麼忙,怎不盡快回台北?他留在這裡,令她很有壓力。
「老師,這朵雲要畫什麼顏色?」一旁的小茹問道。
她拉回視線,轉頭問小茹,「小茹喜歡哪個顏色?」
「嗯,粉紅色跟白色可以嗎?」
「當然可以,很適合。」童佳蕙笑應,接過小茹遞上的油性水彩筆,繼續繪圖上色,轉移前一刻黯沉的心緒。
晚上八點,任嚴鈞才下樓來餐廳要吃晚餐。
原打算今天早點下樓,希望能搶到機會跟妻子同桌吃飯,卻在離開房間前,接到一通重要來電,他只能立時跟香港客戶透過計算機視訊討論一些細節。
這一討論一個多小時過去,待他來到餐廳,自助吧雖還有食物,但餐廳裡頭已沒客人,剩葉佩歡在收拾桌面,見最後一位來用餐的他,向他親切問候一聲。
他由窗戶望出去,有人坐在露天小圓桌喝茶聊天,幾個遊客在庭院散步,包括他妻子。
「聽說這裡有螢火蟲?」童佳蕙問帶著小茹飯後一起散步的葉昆皓。
「有喔,我每年都看到。」小茹搶著回答。
「等四、五月時就會出沒,晚上庭院也能見到螢火蟲蹤影,而旁邊農田可以找到更多。」
「老師要不要四月、五月再來這裡玩?」小茹急於邀請她能常來她家民宿住。
她好喜歡佳蕙老師,要是她能當她媽媽就太好了。
「爸爸,佳蕙老師來這裡住,是不是都不用錢?」她轉頭向爸爸要求。
「當然。若佳蕙老師喜歡這裡的話,歡迎以後常來。」葉昆皓學女兒喚她一聲老師,雖才認識不久,他對她頗有好感。
「我很喜歡這裡,也希望以後能常來,但不要住免費的。」童佳蕙申明,否則就不好意思常來了。
「聽說你們之前住台北,怎會想來這裡經營民宿?」她不禁好奇。
先前跟葉佩歡閒聊時,聽她稍微提了下,他們跟她一樣來自台北,後來有客人找葉佩歡問事情,見她忙於是沒再細問緣由。
「我們也是台北人,我跟我前妻原本都有待遇優渥的工作,但小茹從小身體就不好,經常生病又是過敏體質,大都市的空氣一直讓她氣管方面很差,為了孩子健康著想,我幾經考慮想放棄穩定高薪工作,搬到鄉下另找生活方式。
「比起金錢,我認為先顧好孩子的健康更重要,過去我們夫妻因各自工作太忙碌,常將生病的小茹交給保母照顧,那令我對小茹感到很歉疚。覺得賺錢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錢夠用就好,夫妻若能有多一些時間陪伴孩子成長,一家人能常待在一個屋簷下,知足常樂才更有生活質量。
「不過我前妻非常不認同,她喜歡都市的物質享受,不願放棄都會生活,我退一步跟她商量,兩人先分居兩地生活,由我帶著年幼的小茹來宜蘭居住幾年,假日再帶孩子返回台北全家人團聚。我前妻還是不同意,甚至認為我以孩子為借口,想擺脫工作壓力,自我放逐,認為太過沒志氣。
「因兩人觀念不合,價值觀有落差,愈來愈難溝通,愈吵愈凶,就算我放棄帶孩子到鄉下生活的決定,我前妻最後還是堅持離婚,要我帶著孩子去過我想過的新人生。」葉昆皓說得非常無奈。
他跟妻子最後會離婚收場,孩子也許是個導火線,卻更因兩人原就存有不同的人生觀。
也許因童佳蕙感覺是個溫柔的傾聽者,他不由得對相識不久的她侃侃而談。
「之後,我帶著還沒滿三歲的小茹來這裡重新開始,我妹也非常贊同我的決定,辭去台北工作,跟我一起經營民宿,幫忙照顧小茹。我真的很感激她,若沒有她支持幫忙,我一個大男人,也許沒辦法帶著孩子撐起這間民宿。」他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