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我要先議銀子,之後再照我們的約定走,幾甕果醬就不用費心打契約了,賣完了這一季也就沒了,想吃得等明年開春。」
以紀老爹跟她說的紫藍果的生長期,夏末會再開一次花,秋天盡了會結果纍纍,如果不移植的話,數量有限,這其實和她知道的樹葡萄生長期很像。
紀老爹說說雪季還滿長的,臘月過後便會依天象下雪,陸陸續續的一直下到二月中旬才會慢慢回暖,而山上雪水融化彙集成河,正好成下游居民的灌溉用水。
而天氣一冷紫藍果就不開花,花不開便無法結果,即使有也是極其稀少,也不夠自己家食用。
這樣一想,她還想到另一件事,雖然這村裡的椰子樹這麼多,又長得不錯,但冬天一到,椰子樹便會收成不好,椰子屬熱帶植物,生長環境有一定的條件,溫室小、全年無霜,椰子樹才能正常開花結果,一年當中若只要有一個月的氣溫驟降,就會引起落花、落果和葉片變黃,產量縮減。
這便是靠天候吃飯的風險……算了,她也不強求,假若椰子產量減少,她也有別的東西可賣。
「好。」方開明修長指頭一動,身後的清河便知其意,因為出門在外不方便攜帶太多銀子,因此他給了她二十兩銀子,其餘以銀票支付。
一甕果醬而已,幾乎不用什麼成本,就輕輕鬆鬆的賺進六十兩,季薇的神情是無比的得意,但周玉娘的眼眶卻是泛紅了,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沒能給她好日子過,為了生計還要四處奔波,以一個女孩子的身份賺錢養家。
本該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為兒女付出,可她是個沒用的母親,反而要讓女兒來照顧她,她於心有愧。
「你怎麼知道我們搬來山溝村?我想你不是專程來探望我娘的,而是另有所圖吧!」無利不起早,她才不信父親教過的學生中有這般重情的,在平安鎮時也不見他來走動。
方開明臉上一片尷尬,神色不自在的假咳兩聲,「我是來找我姥姥的,遇到師娘是意外之喜,我也頗為驚訝……」
他比他們更訝異,他絲毫沒料到會遇到師娘,所以剛剛初見面時便以故人身份來拉近彼此的距離,好達成目的,果醬的成交則是意外的驚喜。
在書院中,季夫子相當看重他,也格外用心的教導他,希望他金榜題名,先中秀才,再考舉人,然後進士,金殿面聖點為狀元公、探花郎,前途似錦,一飛沖天。
曾經,他也有凌霄壯志,想入仕走出一條活路,入朝為官,為民謀利,做個受人愛戴的地方官。
進入書院的第二年,他考過了童試後,季夫子推薦他參加院試,他有把握一舉得第,成為秀才。
可是到了應考的那一天他忽然拉肚子,拉得整個人虛脫,別說應試,連站都站不直,於是來年他又報名,但是考前兩天,一名不長眼的丫鬟提了桶熱水走過他身邊時拐了腳,一桶熱水有半桶往他的身上淋,淋得他拿筆的手腫痛不已,無法應試。
又過了兩年,照樣莫名其妙的出事,他入城的馬車在途中翻覆,堅固的車轅居然斷成兩截,被車輪壓住的他斷了左腿,醫治了半年才能下床行走,自然又錯過了院試。
為此,他不是沒懷疑,因此他查了一下。
只是他查到的結果令人心寒,包含第一次的拉肚子,連著三回的「意外」皆是出自人為,他的哥哥們根本不想他出人頭地,暗中動了手腳使壞,讓他只能當個受寵的么兒,什麼都做不了。
於是,他知道自己與仕途無緣,所以沒多久他便離開落雁書院,季夫子一再地挽留,直誇他日後必有出息,但他卻有說不出口的苦衷,在兩眼噙著淚的情況下辜負恩師的栽培,黯然離去。
「說吧!別酸文假醋的了,看在你讓我賺到銀子的分上,我能幫就幫,當是回報。」有錢好說話,她也有和善的一面,禮尚往來嘛。
他只遲疑了一下便坦然的問道:「那片山坡地……」
一說到山坡地,態度驟變的季薇目露凶光。「你想打我家的地主意?」
看她由笑臉迎人一下子變成母夜叉,方開明先是一怔,繼而失笑,「我是看中了你家的梯形農田,你能跟我說說那是怎麼弄的嗎?我想增加山溝村的種植面積,多些糧食產量,小師妹。」
季薇一臉嫌棄,「不要叫我小師妹!」
一聽到「小師妹」,季薇就炸毛了。
「你的確是我的小師妹,令尊是教我數年的先生,以輩分來說,我比你年長幾歲,喊你一聲小師妹並不為過。」他以師兄自居,心裡倒是很快的適應了這個新身份,面露微笑的看著她。
「為什麼不是你喊我一聲大師姊?我一出生就是我爹的學生。」她不肯低人一頭,斤斤計較輩分。
「我六歲啟蒙,八歲進入落雁書院,那時你連字還識不得吧!先生如何教你。」學習有先後,做不得假。
季薇有些不服氣,她確實敗在年紀上頭,誰叫她晚生了幾年。「我不管,你就是不許再喊我小師妹,我聽了會胃疼。」
「好的,小師妹,我們就來聊聊梯田。」他像是在安撫一位任性的小姑娘般,表面妥協,實則逗弄著她玩。
一旁季家母子和清河全都看傻了眼,想的都是這兩人還真是聊得愉快啊。
「你……哼,算了,我有風度,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與你一般見識。」
她能與他比誰比較老嗎?誰不希望青春無敵,永保年少面貌,吃虧就吃虧吧!等過年時就讓他荷包大失血,小輩要向「長輩」討紅包。
他笑著,第一次覺得小姑娘挺有趣的。「好吧!你來說說山溝村這幾座山能不能像你家這片山坡地一樣辟成田地,多雇點工幹活,把樹砍掉,將山挖平……」
「不能砍樹。」他想禍害一村子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