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忘了你明年還要送福哥兒進書院,剩下母女倆鐵定更忙,還得抽出時間摘椰子、做果醬,另外田里要施肥、草棚要育苗,還要縫幾件衣服、鞋子……」仔細一算,她還真的很忙。
面帶微笑的方開明忽覺心疼,和她同年齡的姑娘不是正在議婚便是備嫁,有爹娘寵著、兄弟護著,最吃重的活兒也不過是繡繡帕子,成天和姊妹們在園子裡撲蝶賞花。
而她為了讓家裡人過得更好卻起早貪黑,上山摘果子、下山拾柴,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操心,沒得好好休息,一心撲在賺錢上頭,把手都磨粗了,長出叫人不捨的薄繭。
「夠了,別再遊說我了,該給我的銀子趕緊拿出來,本人不接受賴帳。」親兄弟明算帳。
他裝傻地一眨眼,「不是給了你嗎?十五兩。」
「嗯哼!明老頭,你想和我的買賣到此為止嗎?」她可是不好啃的骨頭,一不小心噎死他。
一聽她不輕不重的威脅,方開明發噱的笑出聲,「這你的,坑誰也不敢坑你這隻金雞母。」說著,他從袖袋裡取出整數一百五十兩的銀票和兩錠五兩的銀子。
她快速看過後便立即收起。
「算你有誠意。」看到「誠意」了,她笑逐顏開。
「誠意是互相的,若你把椰奶、椰子粉等椰子製品賣給我,我會給你看我最大的誠意。」他想從家族中盡快的獨立出來,他需要足夠的銀子當他的退路,而不是等人將他輾碎。
這一回季薇沒有直接拒絕,他說過的有些話不無道理,她手邊能用的人太少。「我會考慮。」
「考慮?」他訝異的挑起眉。守財奴改性子了?
「不要懷疑,我沒那麼難相處,現今的椰子取得不易,沒法大規模的販賣,所以我暫時不賣,等明年產量豐時,你不買我也會掐著你脖子買,不然我堆一屋子貨要吃到猴年馬月呀!」他是不二人選,至少人品上信得過。
不是無可選擇,是做生不如做熟,換成別人不一定口風緊,為他們保守秘密,還得提防對方心術不正、欺女霸市,那時賺來的不是銀子,而是滅門的滔天大禍。
方開明一聽,頓時開懷的笑了。「這話說得中聽,不枉我忍著你的壞脾氣,到時我準備銀子等著你。」
她沒好氣的一睨,「誰脾氣壞來著,我最溫良恭儉讓了。」
溫良恭儉讓……她?他又想笑了。「不鬧你了,我這次要跟船上京,順道向舅老太爺祝壽,未時過後開船,大約要一、兩個月後才會回來。」
「為了那幾甕果醬?」需要嗎?沒賺那麼多吧!
季薇不曉得的是,他真敢把五、六十兩一甕的紫藍果果醬賣到五百兩高價,僅這一去就賺了一千五百多兩。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也是、也不是,果醬是其中之一,我打算一路收購沿途各地的特產到京城販賣,再把京裡的時鮮玩意兒回售各地,賺個差價,因此行程上會有些拖延。」慢上幾日抵京是不可避免的,幸好他之前已先連絡好商號,直接船到上貨,省了等待和交涉的時間。
她柳眉一動,聽出一些些異樣。「你和家裡不和?」
他一怔,嘴角笑意一凝,「何來不和,都是一家人。」
「那你何需辛苦的置貨,只為賺幾十兩的差價,方家船行有你的一份,光是每年的利潤就多得驚人,你這個小東家哪需要親力親為做買賣,吩咐一聲就有人代勞了。」家不寧和才要另辟前途,手足間也不一定兄弟情深。
聽她有條有理的分析,方開明不禁喉頭一澀。「太聰慧不好,人要笨一點,智者多慮,傷神。」
「呿!我才懶得理你們那一船破事,我是先做好規劃,免得你日後被踢出家門,身無分文,那我那些好東西要賣給誰。」她深諳雞蛋不能放在同一隻籃子裡的道理,否則一籃子打翻就沒了。
「現實。」他笑啐。
「哼!人不現實活不下去。」有錢人才談理念。
看她嬌嗔的小女兒姿態,他好笑在心裡。「我用五百兩買下你說適合種茶的山頭,我不在的這段期間會有人陸續上山整理,你就幫我看著前後,別把風水寶地給挖壞了。」
其實他想買下更多的山地,但手邊的銀子不夠,他又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私下置產,所以沒開口向父親借錢。
「你現在種茶未免太晚了,或者說早了些,開春栽種存活率較高。」現下天氣日漸炎熱,怕水源不足。
「我問過茶農了,早秋栽種也適宜,等我這一趟回鎮會順便訂下三千株茶樹,正巧趕在夏末秋初種下。」先凍一冬,明年的發芽會較快,趁著春季多雨多長些枝葉。
「好吧,我幫你盯著,一會兒你陪我到錢莊存銀票,沒放在名下就是不放心。」
他笑道:「存錢要私章,我給你刻了一個。」
看到送到眼前的明黃色印章,季薇驚喜得笑不攏嘴。「這是田黃玉,很貴耶!你打哪來的?」
「長輩給的,看著精巧,很適合姑娘家。」他口中的長輩指的是舅老太爺,夏老夫人娘家兄弟。
季薇笑嘻嘻的收下,故意露出貪財的開心神情。「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大方又有財的師哥。」
「你只有有好處的時候才喊我師哥。」這丫頭是看人下菜,不輕易讓人佔便宜。
「你不是說我現實,我就是個勢利眼。」她一隻手指頭往鼻頭一頂,做出逗趣的豬鼻子模樣。
第七章 情竇初開論婚嫁(2)
碼頭上,人來人往。
茶寮內,歲月靜好。
「娘,我和師哥去存銀子,雖然只有二、三十兩,但我怕被人偷了,存入錢莊較安心。」
季薇向她娘輕眨眼睛,意思是說賣醬的錢全收齊了,一文不少,是一百多兩銀子,不是十五兩,加上先前四十兩銀票,她湊個兩百兩存入錢莊,多少能生一、兩分利息。
周玉娘會意的點頭,默許她和年輕男子走在一起,雖然心裡有幾分介意,但是形勢逼人,她們一個姑娘、一個婦道人家,錢莊也欺生,得有個男子陪同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