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往外走的季小元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又一臉掙扎地走回來,眼中有哭過的痕跡。「我……我不恨你了。」
「嗄?」這丫頭抽什麼風?先是一怔的季薇接著瞭然地放柔了臉色,半是疼惜的看著自己其實不太討厭的妹妹。
果然小屁孩也有長大的一天。
「先說好,方大哥是我讓給你的,是我看你年紀一大把還嫁不出去,同情你再不嫁就沒人要,你以後可不許再對我橫眉豎眼的,聽……聽到沒……」嗚!討人厭的眼淚為什麼流個不停?
以前不覺得大姊在有什麼不一樣,只是多了個管她的嘮叨鬼,可是眼見大姊就要上花轎了,她才猛然驚覺真的不同,日後她再闖禍,還是有人欺上門來,有誰能出面替她頂著?
人還沒出門,她就已經有屋子變空曠的感覺,明明前頭很熱鬧,心裡卻冷冷清清的,也不知是不捨還是落寞。
這就是姊妹情嗎?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想,只曉得不希望大姊離開,能一輩子跟他們住在一起,就算挨打挨罵她也願意。
現在的季薇不知道的是,在她出閣的這一天,一向令她頭大的季小元一夕之間長大了,之後的日子,她像個愛護弟弟的姊姊般照顧福哥兒,替娘分擔家務,也會到田里認真幹活,看看玉米和小麥長得好不好。
只是,她還是很討厭摘椰子。
「大姊,我背你。」
從喜帕底下一看福哥兒小豆丁般的身形,季薇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小小年紀的他還長得不夠壯。
「我來背吧!你還小,會摔著她的。」一身的方開明穿著大紅袍,情濃的望著同樣一身紅得艷麗的新娘子。
「不行,我才是大姊娘家的兄弟,上一回我真的太小背不動她,這一回行的,背順手了還能背下一回……」
下一回?這熊孩子誰家的,真想一掌拍死他。
他到底想讓他大姊嫁幾回?是咒他姊夫早死,還是詛咒夫妻倆婚後不睦,最後走上離異一途。
眾人一聽,面上有點微僵,笑得不太自然,但是只有一人不受影響的抱起新娘子,在大伙的驚呼聲中送入花轎。
方開明等不及了。
「起轎!」
轎夫吆喝一聲抬起花轎,從山溝村到平安鎮上,一路上有人沿道撒混著銅板的喜糖,喜得一群孩子們跟在花轎後頭又叫又跳的,無數只的小手你爭我搶,還跟著男方家進門坐席。
下轎了,過火盆子。
其實平安鎮的禮俗並不繁複,摔了瓦之後便是拜天地,在禮成之後,一對新人就送入洞房。
「我們先在家裡住滿三日,過後我們搬到新宅子……」這個家不再是他的,樹大要分枝。
喜秤掀開覆額的喜帕,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心口一撞的方開明有了驚艷的感覺,突然間,他不想到前頭敬酒了,他想直接洞房。
「你新宅子置於何處?」這廝一直不肯告訴她,不論她如何追問,他都口風緊得有如撬不開的蚌殼。
「秘密。」他故作神秘的一眨眼,神情非常愉快。
「還吊我胃口,要是我看了不滿意肯定饒不了你。」不滿的季薇嘟著嘴,紅艷艷的朱唇弓人欲動。
她還真被輕薄了,呼吸有些急促的新郎官捉住她的雙肩狠狠一吻。
「我娘子真好看……」他呵呵傻笑,未飲先醉。
難得臉紅的新娘子推了他一下。「還不出去敬酒,讓人瞧見了多難為情……」
他一徑的笑,摸著妻子薄施脂粉的臉。「一會兒我三位嫂嫂會來見你,你不用理會她們說了什麼,一味的裝羞就好。」
「她們知道你是明威海運的東家?」知與不知,在態度上的差別可大了,就怕趕著來巴結。
他一頷首,「我那三位兄長一直追問入股一事,希望我讓出一、兩股,如果他們知道明威海運是你的,那副貪婪的嘴臉不曉得會有多精采……」肯定像吞了十隻活蒼蠅般,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吐不出來,鐵青著一張臉。
「等等,你把明威海運給了我?!」他瘋了嗎?每年幾百萬的進益,換成是她死都不會放出去。
方開明笑著一點她鼻尖。「我把它併入你的陪嫁,在你的嫁妝單子上添了一筆,我知道你始終對坐回頭轎一事耿耿於懷,所以用行動告訴你,我不是謝家那個死不要臉的。」
他和她過了禮之後,謝家居然厚顏無恥地拿著先前作廢的婚書上門,要求她履行婚約,簡直無恥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們憑什麼敢欺季家遺孤,真當謝家還是當年如日中天的富紳嗎?
看來這些年整治他們還手軟了些,不下狠手是不行了,正如妻子所言,打到趴了就會寫「怕」這個字。
「明老頭……」她先是噗哧一笑,繼而動容地紅了眼圈。
「我喜歡你喊我明老頭,感覺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以後他們還會一起走下去,直到白髮蒼蒼。
一個拄著枴杖的老頭子,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太婆,走在田埂邊,笑看莊稼長勢。
「傻瓜。」她噙著淚握住他厚實可靠的大手。
「乖,別哭,我等會兒就回來陪你。」他指腹輕柔的拭去妻子眼角的淚珠,十分不捨的頻頻回首。
第十二章 海陸全包金庫滿(2)
方開明離開不久,一群穿紅著綠的婦人闖了進來,一個個好聽話不要錢似的拚命說,左一句新娘子真好看,右一句新娘子好福氣,沒點見識的人肯定被捧得暈頭轉向。
在一陣阿諛後,開始有人引入正題,先是說船行的營運不佳,欠缺資金挹注,用了十幾年的船隻太老舊,該淘汰換新了,後又提起若有像明威海運那樣的大船,方家船行再經營幾十年都不成問題,只要撥個三、五十艘過來就好。
三、五十艘?胃口還真大,相當要了明威海運一半的資產。
季薇兩耳聽著,腦子在放空,她一徑的笑而不答,好不羞怯的抿著唇,妯娌們說了什麼都當耳邊風,新嫁娘剛嫁進來的羞臊表達得很到位,讓人無法從她這裡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