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再世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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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頁

 

  「平身。」

  「謝萬歲!」

  「容貌和你娘長得有幾分神似。」

  「陛下見過臣女的娘親?」

  「你不知道吧,你娘曾是名動京城的繡娘,一幅八展堆錦繡屏譽滿京城,不過,沒多久就嫁給你爹,那幅繡屏幾年前讓重赫要了去,如今在襄王府裡吧。」繡娘多如牛毛,他卻自從見過那幅繡屏後,再也沒見過那樣的繡技了。

  房荇驀然想起她在襄王府見過的那八扇屏風,居然是她娘少女時的繡品。

  「幾個月前,國子監衛蘅給朕送來了一幅春燕圖,那春燕活靈活現,花卉與活物一模一樣,只可惜是件半品……放棄一舉成名天下聞的機會,你不遺憾嗎?」

  他揮手,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太監雙手送上來一幅卷軸,正是房荇那沒能畫完的春燕圖。

  皇帝今天看起來心情極好,侃侃而談,多年來被國事政務積壓,太后難得看見兒子如此放鬆自然的時候,揮手喚來貼身宮女給每個人都重新換上茶點。

  她對這件事也挺有興趣的呢!招招手,又讓太監把那幅畫拿過來瞧瞧。

  「對臣女來說,家人比任何物事都貴重。」這些人精,明明知道她為什麼捨了畫,還要來套她的話。

  「要不這麼吧,你入宮來當朕的宮廷畫師。」這不是問句。他一生對琴棋書畫,無一不喜,這世間萬物也沒有什麼不是他的,宮廷畫師地位清貴,如果她答允,可是歷朝首位宮廷女畫師,地位,不言可喻。

  「如果民女答應,可以換民女的爹回來嗎?如果陛下能答應,民女對進宮也沒有異議。」她說得非常坦然,神情沒有絲毫作假。

  「我不答應!」聞人凌波從中打斷兩人談話,也不管是不是大不敬。

  她竟然隨便就答應,她要入了宮,他怎麼辦?不會要他苦守寒窯吧?

  皇帝輕輕的眇他一眼,不置可否。

  真是個心急的孩子,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的。

  「你爹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為了他,許多人來向朕求情,都快把養心殿的門檻踩壞了。」包括這看上人家閨女的么兒,包括居然公器私用、以八百里加急文書上呈為父求饒奏折的房時,現在就連房家女兒也同他談起條件來,這一家子,他到底是欠了他們什麼嗎?

  「陛下慈愛!」房荇又跪了下去。

  「這倒是頭一遭,朕聽見別人說朕慈愛……房子越呢,朕只是讓他去醒醒腦子,讓他別老是以為衝撞朕都沒事,你若想讓你爹那個頑固早點回家,也不是不可以,你這宮廷畫師,朕是不敢要了,怕他跟我翻臉,」他笑指臉色焦黑的聞人凌波,也沒有讓房荇起來的意思。「你就拿幅畫來換吧,先說了,要隨便敷衍朕,那可不行。」

  以後和那個老頑固也算親家了吧,他也不好做得太過。

  「什麼時候畫好,讓朕滿意,你爹就什麼時候回家。」

  「叩謝陛下皇恩浩蕩!」房荇喜形於色,這次叩謝,發自內心。

  三日後,她又進宮,給皇帝送上一幅往後流傳千古的《皇帝步輦圖》。

  圖中,皇帝端坐由六名宮女抬著的步輦上,另外有六個宮女分別在前後掌扇和手執華蓋,皇帝面前有兩名官員拱手而立,遠遠的花蔭深處,有個看似匆忙而來,乍然見到聖駕,不知道該躲還是該迎的宮女,皇帝的威嚴自若,官員,宮女的天真活潑,人物生動真實,躍然紙上。

  「罷了罷了,朕後悔了,應該把她留在宮裡頭的。」皇帝老爺歎氣,如是說。

  同年六月六日,皇帝賜婚,將中書侍郎的女兒賜襄王為妃。

  房家人艱難的接下聖旨,神情卻不見任何歡欣的喜色,家中從上到下,一片憂心忡忡,愁雲慘霧。

  因為房荇病了。

  一開始只是睡得多,很容易就一睡半天,京裡知名的大夫都請來看過了,那些大夫開的藥方子離不開一些補血、補氣的藥材,藥爐的炭火沒熄過,一大碗的藥汁三餐加宵夜,吃得房荇一看見黑漆漆的藥湯就皺眉,但是每次她讓萼兒端出去,母親卻不厭其煩又熱過一回再端回來,她最後總是因為不忍而捏著鼻子喝下去。

  杜氏每回看她吃藥便鼻酸。

  但儘管房荇吃了湯藥,人卻睡得更多了,一天裡幾乎沒有幾個時辰是清醒的,氣色漸漸虛弱,眼底一片青色,連下床都不能了。

  一怒之下的聞人凌波直接把太醫院中後宮嬪妃們最信任,也是整個大歷朝最有名的太醫拎來,好脾性的太醫沒生氣,得知要看的病人是誰,倒是細細號了脈。

  「耗神,思慮過重,血氣精氣都不繼,需好好將養。」如同之前所有大夫的說詞,一字不差。

  「不用開方子嗎?」聞人凌波心底發涼。

  「微臣看過房小姐之前服用過的藥方子,那些大夫大多對症下藥,不需要再添什麼了。」

  這是什麼意思?

  思慮過重,血氣精氣不繼。

  聽起來不是什麼嚴重的病,就是勞累過度了。

  太過勞累,好好將養著就好了。

  「太醫都這麼說了,我們要相信太醫,不會有事的。」房荇笑著讓太醫回去了。

  改變命運,就必須付出代價。

  這代價,就是她的命吧?

  原來是這樣。

  我命皆在我手中。她曾經那麼傲慢的以為自己可以修改命數,可以改變那些過去發生的事,誰知道命運在最後狠狠的、森冷的嘲弄了她一回。

  其實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在她的掌握裡,只是她沒有察覺,時間的洪流是連鬼神都不可逆的領域,她憑什麼以為薄弱的自己可以顛覆既定的軌道?

  不過她笑得很歡愉,不管怎麼算,她還是划得來的,用她一個人換家人的平安一世,無論如何,還是很划算。

  這算命運對她的慈悲嗎?

  怎麼辦?她一點都不想感謝。

  房荇把目光投向一直守在她身邊的聞人凌波。

  不無遺憾嗎?

  有的,怎麼會沒有。

  曾經有多幸福,就有多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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