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外的腳步聲傳來,在這個難以入眠的夜晚顯得特別清晰,她心下好奇,這三更半夜的,誰會到牢房來?
當火光照亮了來人的面孔,她挺意外,卻也不意外。
來人是狄璟,她心下失笑,早該猜到了,自己落入他手中,他不趁此來取笑一番才怪呢!
第7章(1)
狄璟對一旁的牢頭命令。「退下。」
牢頭忙應聲退了出去,狄璟的視線落在上官雁身上,直直盯住她的臉,她沒避開,與他的目光對視。
照理說,她的位階比他低,她該向他行禮,而不是坐著不動,但她依然坐著,甚至還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等著看這男人想幹什麼。
狄璟在她身上打量,她臉色從容不迫,沒有坐牢時的頹喪樣,絲毫找不到擔心和恐懼。
「身陷牢獄,你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他沉聲道。
「不,我很擔心呢,只是表面上裝鎮定罷了。」她故意皺了個眉頭,這人不就是想看她擔心受怕的樣子嗎?她成全他,不過不怎麼有誠意就是了。
狄璟會相信她的話才怪,好歹與她相處過一段時日,在秦家時,他就見識過這女人有多麼會說場面話,在牢中還能如此處之泰然這點,倒是令他十分賞識。
當別人羞辱她時,她能坦然接受,別人讚美她時,她也能無動於衷,羞辱也好、讚美也罷,她似乎從不在意,讓人看不懂她。
狄璟將下袍一撩,瀟灑地席地而坐,隔著鐵欄杆與她平視。
上官雁眼中閃過詫異,沒料到他會如此,還以為他會居高臨下的對她擺出官威呢,但他這麼做又是何意?她不禁感到疑惑。
「為何收下那玉笛?」他問。
她挑眉,心下恍悟,原來他夜探牢房是想私審哪!
「那玉笛……」她才開口,就被他打斷。
「別打馬虎眼,以你的聰明,不可能猜不出那玉笛是贓物,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口氣是鄭重提醒她明人不說暗話,他撤下所有人,不在刑堂上審問她,而是想私下瞭解,這表示現在他們之間說的話不會有第三人知道,他要她老實交代,這也是為何他把她押入大牢的原因。
他要聽實話。
上官雁的思緒突然變得清楚,或許自己把他想錯了,他此刻面色肅穆,臉上看不到任何冷嘲熱諷的表情,反倒一身正氣凜然,談的全是正事,似是個以大局為重之人,既如此,她也端正了態度,正色回復。
「卑職的確猜到那玉笛是贓物,只是沒想到是田大人的陪葬物,原本打算留下來,說不定可以查出更大的案子,在堂上未據實以告,還請大人原諒。」
說查案只是好聽,其實是留著等等看有沒有大戶人家懸賞失物的賞金,但她當然不會笨得老實說出來。
「你的猜測也沒錯,這玉笛的確是個餌。」
她目光亮了亮,接續他的話。「盜墓的餌?」
狄璟知道她的思維一向很靈活,也不妨多讓她知道一些案情。
「田大人的棺木是空的,裡頭沒有屍體。」
「咦?真的?」
「你是暗捕,專門暗中查探,怎麼沒探到這事?」
好啊,居然取笑她了?
「卑職再厲害也沒有大人的神機妙算,大人英明。」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她笑嘻嘻地道。
狄璟挑眉,點頭道:「這倒是。」
她心下輕哼一聲,很快回到正題,想了下,又說:「卑職想做一個大膽的猜測。」
「你是想說那田大人或許沒死?」
「大人也這麼認為?」
他不答反問。「說出你的猜測。」
她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道:「有兩種可能,一是怕被滅口,不如先詐死避禍,二是被人抓走,藉此要挾田家守密。」
狄璟打量著她,語氣意味深長。「本官倒是小看了你,挺有兩把刷子。」
「大人謬讚,卑職還比不上大人,不然也不會坐在這裡了,大人不該公報私仇。」話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調侃他。
原來在她眼中,他是這種小人?狄璟沉下臉。「你覺得本官讓你進牢獄,是在公報私仇?」
她怔了下,聽他這口氣,難不成抓她坐牢還有別的原因?她禁不住狐疑地問:「大人是故意以卑職為餌?」
他不語,卻是唇角微勾,一副高深莫測之色。
上官雁心下暗喜,這傢伙果然是個正直的,知道他無報復之意就好,一旦沒了擔心的事,她的腦筋就活絡了,開始全神貫注地推敲案情。
「那玉笛不小心被盜墓賊賣了,幕後主使人肯定緊張,說不定正害怕咱們從這玉笛上發現線索,如今大人開堂審案,將玉笛的消息傳出去,必是要引對方找上門來,大人將我關押起來,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人上當?」
她一邊想,一邊推測案情,那認真的模樣全落進狄璟眼中,他盯著她,眼底有著別人所不知道的精亮。
關於她的所有檔案,他一字不漏的看了許多遍,連她的身世背景,他都調查得一清二楚。
「你和九皇子是什麼關係?」他突然轉了話題。
上官雁一邊思考,一邊漫不經心回復。「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
「是啊。」
「那九皇子可知你是女兒身?」
「不知。」
「既不知,他為何如此著急你?」
「誰知道。」她隨意說了句,突然回神,狐疑地看向他。「怎麼問起九皇子了?他和這案子有關?」
狄璟口氣不悅。「他知道你入獄,派人來質問本官。」
她哈了一聲,點頭道:「這的確像他的風格。」
見她如此高興,狄璟心頭感到不快。「宮中有意為九皇子納妃,你最多就只能做他的妾。」
上官雁揮了揮手。「我對他無意,不會做他的妾。」
聽這語氣,她是不把九皇子放在心上了?狄璟心頭的不快突然又沒了。
「既然是當餌,我得在這牢中待多久?」這才是她最關心的,雖然弄清楚這位狄大人不是公報私仇讓她輕鬆不少,但身陷在這牢中,說不在意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