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戴上帷帽遮住面容的上官雁,扶著狄璟的手緩緩走下馬車。
「相公,這是哪兒呢?」她的嗓音溫柔悅耳,舉止優雅如蓮,就算見不到那帷帽遮掩下的容顏,也會讓人覺得這是一位清麗婉約的年輕美婦。
她一句「相公」,讓狄璟向來冷靜自持的心也跟著輕顫了下,好在他一向內斂,忙鎮定心神,含笑回答。
「這是通往豐陽城路上唯一一家客棧,天色晚了,咱們今夜留宿在這兒吧。」
上官雁輕輕點頭,柔聲回復。「一切聽相公安排。」
兩人恍若恩愛的夫妻,相偕往客棧走去,向店小二要了間房。
原本狄璟只是想著能夠在外人面前作作樣子就好,況且兩人不是真正的夫妻,她肯定不會願意跟他同房,所以當店小二領他們上樓,進了房後,他正想告訴她今夜她就和隔壁的銀霜共住一房,誰知他還沒開口,她就先說話了。
「今夜咱們就同住一房吧,既是扮夫妻,得扮得像一點,別讓人懷疑了。」
狄璟怔住,見她很自然的把帷帽拿下,立刻在這房裡到處檢查。這是她的習慣,出門在外,凡事總是小心為上,要知道這劫財殺人的黑店也是很多的。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她比他還認真,盡責盡力,絕不馬虎,做掌櫃像個掌櫃,做貴女像個貴女,做丫鬟像個丫鬟,做暗捕更是盡責的暗捕。
打從知曉要扮成他夫人的那一刻起,上官雁便已經做足了準備,她扮男人久了,必要時和男人共處一室也是有的,心裡倒沒那麼多想法,更何況這是辦案,哪來那麼多的扭扭捏捏。
在馬車上的那點尷尬早被她拋到九霄雲外了,她這人有個優點,就是該瀟灑時就瀟灑,該查案時就全力以赴。
狄璟唇角逸出一抹欣賞的淺笑,他就是喜歡她這一點,見她開始張羅、鋪床,又戴起帷帽,招呼店小二把膳食端上桌,就好像在秦家她還是他的丫鬟時,她也是如此為他張羅,心頭不由得一暖。
用過晚膳後,店小二打水來,兩人簡單梳洗過後便要就寢,上官雁對他說:
「請大人歇息吧,我睡地上。」
「慢。」狄璟走到她面前,對她命令。「地上涼,你睡榻上,我睡椅子上。」
他走向一旁,打算要在椅子上窩一晚。
「這怎麼行?」她忙道。
「怎麼不行?去睡吧,這是命令。」
「可是——」
「再囉嗦就一起睡。」他盯住她,幽深的眼神閃著威芒。
上官雁想了想,點頭道:「好吧,反正咱們合衣躺著,只是床擠,怕委屈了大人。」
聞言,狄璟反倒被她的爽快驚住了,心跳漏了一拍,但看她又不似開玩笑。
「一起睡?你不介意?」
「咱們躺在床上,又不做什麼,有何好介意的?更何況出門在外,哪那麼多規矩,事事都要講究規矩,反而誤事。」
「你……不怕你未來的夫婿介意?」難道她對潘家公子其實沒那麼上心?
上官雁聽他這麼說,恍悟地笑了。「我未來夫婿很體諒我的,他不會怪我,放心吧。」當她說這話時,笑容十分甜蜜,透露著她對潘公子的信任,這讓狄璟心頭的醋缸打翻了。
他沉下臉。「你不介意,我介意。」話落,他背過身子,不再理她。
這無端的羞惱令上官雁傻了,不明白他為何生氣,她是好意哪,說一起睡的是他,說介意的也是他,真是莫名其妙。
她聳聳肩,也罷,這裡他最大,欽差大人有令,她做屬下的只好聽命行事。
見她拉下床帳,很大方的躺下去睡了,狄璟吹熄了桌上的燈火,坐在椅子上,卻一點睡意也無。
屋內靜謐,落針可聞,沒多久,她平穩入睡的呼吸聲傳來。
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她就睡著了?狄璟實在氣惱,他在這兒憋屈,她卻睡得沒心沒肺。
他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要她睡在他的床上,與他同榻而眠,心中想的只有他一人。
第10章(1)
隔日用過早膳後,他們便出發了,打從進了客棧開始,狄璟就命人放出風聲,說他們是來尋醫治病的。
他的身份是谷姓商人,十分疼愛妻子,只因妻子染上不明疾病,請了許多大夫都治不好,因此便帶著妻子南下暫居,順道尋訪名醫,若有人能治好妻子的病,願以重金酬謝。
沿路上,每經過一個城鎮便有郎中找上門,想試試身手,可惜他們找不出谷夫人臉上的病因,皆無功而返。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傳,尚未到安石城,谷姓商人為臉上有疾的妻子尋醫一事,已經傳入安石城某人的耳中了。
「喔?你說那姓谷的妻子得了怪病?」
「是,去打聽的人回來稟報,據說那妻子因得了怪病,致使容貌變醜,像個妖怪。」
「原來是這樣啊。」嬌四娘正慵懶地橫陳在香榻上,側著身子,一手撐腮,另一手拿起玉盤上的葡萄,那玉盤被跪在一旁的男僕捧著,每一顆葡萄皆已剝皮去籽,而她腿邊還有另一名男僕,正為她輕輕捏著腿。
嬌四娘是個大夫,但她的名聲並不好,她雖貌美如花,卻性好男色,身邊伺侯的小廝全是英俊兒郎,她善醫術,卻專制些毒藥賣給江湖人,以謀取暴利。
跪在她面前向她通報消息的是買賣小倌的人牙販子仇大郎,專門尋找好看的童男讓嬌四娘挑貨,偶爾也會賣些消息給嬌四娘。
「嬌四娘不如去試試,若能治好那位谷夫人,說不定能得到重賞。」仇大郎嘻笑著建議。
嬌四娘聽他說完,顯得意興闌珊,她雖會醫術,卻對行醫濟世什麼的絲毫不在乎。
「還以為你提供的是什麼大買賣呢,誰知是要我去醫治一個女人的容貌?我沒興趣,若對方是個美男子,我或許還會考慮考慮。」
「這正是我來向你通報的原因,那位谷公子正是位美男子哩。」仇大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