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萬歲,萬萬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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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既然手下有人,有人就當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才不會讓自己累成一條狗,或是一匹驢子。

  這時候,她在想辦法完成鍾先生——現在是夫子了——所佈置的功課。

  鍾先生要她寫一篇《公羊傳》裡有關「誅心」的論述。

  唉,儒生必須以聖賢之言為歸依,夫子啊夫子,公羊好辯,您難道要我一個小女子去當辯士嗎?

  說來說去都怪自己不好,在夫子面前談什麼顧閎中、韓熙載,自己授人以柄,人家偏不照步子來,怪不得別人。

  不過,這位夫子的確與旁人不同,他說,子女的日常本該由父母言傳身教,但是她母喪父遠行,如何得父母教誨?各種禮儀學習於女子是極其重要的事,接人待物、言談舉止,各有各的禮儀,他不會刻意教授,但希望她能融會其身。

  聞言,她恭敬地向夫子磕頭施禮。

  他這是把她當晚輩看待,不只是主雇關係,有人指引教授,不只能學到書本上的學問,還能學習待人接物的禮儀,是老天爺眷顧她。

  「大姑娘,我們今天做冷淘吃,好不好?」是貞娘,一個怯生生、我見猶憐的小姑娘,初來到徐瓊身邊時,話都不敢大聲說,更不敢靠近徐瓊的身。

  「是春娥那丫頭讓你來問的?」嘴饞的春娥自己不敢說,叫個好說話的替死鬼來。

  如今暑氣蒸騰,除了荷花池還有一片蔭涼,隨便動一動就一身汗,就連竹簾子也擋不住暑氣,更別說有多少胃口了。

  「用菠稜菜汁好了。」

  「奴婢不會。」貞娘從小被賣,養父母雖然沒有餓過她一頓,但是那些春天採集各色花朵製成的百年糕、夏天的冷淘、秋蟹與冬天的涮鍋,她可是連聽也沒聽過。

  「那個嘴饞的丫頭一定會。」既然開口說要吃這玩意兒,哪可能不知道作法?

  「奴婢這就去喊春娥姊。」貞娘下意識往外看,彷彿春娥就站在門外。

  果然,春娥隨即慢慢地挪著身子走進來。

  「小姐,這天氣熱得像是著了火似的,不吃些消暑的麵食,奴婢渾身無力啊。」嘴裡說著還故意苦著張臉。

  徐瓊微微一笑,「我以為你會待在外面當石人,不進來了。」

  「奴婢還不是怕小姐不高興,罵奴婢嘴饞。」

  「只是口腹之慾,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春娥高興地撫著掌,她就是愛吃嘛。

  「既然想吃,那就照我說的,你記下。」這麼一來,她也被勾起了以前吃過涼面的記憶,就吃她記憶裡的那個版本吧。

  貞娘趕緊找來紙筆。

  不一會兒……

  「大姑娘,奴婢字寫得慢,您可以念慢些嗎?」貞娘一頭細汗,字寫得跟蚯蚓沒兩樣。

  她的字還是跟著徐瓊之後才開始練的,能在短短時間內進步成這樣,已然很不錯了。

  徐瓊清晰地咬著字,慢慢重述著作法。

  一個時辰後,用大碗端上桌的就是她要的冷淘。

  青青的菠稜菜嫩葉搗成汁,和入麵粉做成細麵條,煮熟後放入山泉冰水浸漂,其色鮮碧,撈起後以熟油澆拌,放入井中或冰窖中冷藏,再用柴魚、蝦肉做澆頭。

  冷淘之所以好吃,關鍵在於澆頭和汆燙麵條。

  在炎熱的夏天裡,青碧冰涼的冷淘鋪上雞蛋皮、雞絲、幾片番茄和黃瓜絲,再舀上微辣的豆醬、芝麻醬、花椒油和蒜泥,吃下去,暑氣頓時全消。

  「下回得空,可以來做五色面。」徐瓊說著。

  紅蘿蔔、墨魚、南瓜、面、槐花葉汁,紅黑黃白綠都齊了,不論可口與否,起碼看著就賞心悅目。

  「送一份冷淘去給夫子和小柴師傅,另外,煎熬的消暑湯也各捎一份過去。」

  以紫蘇葉、藿葉、甘草下去煎熬的消暑湯不僅清暑熱又益元氣,是好物。

  夫子本就該孝敬,柴方帶著兩個小工一頭栽進砌窯的活計裡,頓頓吃鹹菜泡飯,這樣哪有體力把工作做好?

  「是。」春娥領命,蹬蹬蹬就跑去了。

  留下的貞娘看著徐瓊細白的手指拿著筷,慢條斯理地挾起麵條。

  「往後誰有事就叫誰自己來說,莫當了人家的槍使還不自知。」徐瓊緩緩說著。

  貞娘聽了先是一怔,這是大姑娘在教她,猛地醒悟過來之後,神情極其認真地點著頭,「奴婢多謝大姑娘指點,一定謹記在心。」

  「不必謝我,我只是要讓你知道而已,無論做什麼事都得多長個心眼,總不會錯的。」

  「是,大姑娘趕緊嘗嘗,不知道味道成不成?」

  「胡二媳婦的廚藝是不錯的。」

  「是呀,奴婢總能吃上好幾碗飯。」

  第四章 小正太芳鄰(2)

  安靜的院子忽然傳來牆壁的咚咚敲擊聲,院子裡的兩人俱嚇了一跳。

  高高的牆頭上,竟冒出了一顆頭和一隻手。

  貞娘尖叫了一聲,緊抱著頭,跌在徐瓊讓人造的檜木地板上。

  牆上的人頭和手似乎也被貞娘的尖叫嚇到,頭往下頓了頓,手緊了緊,緊接著,一張臉就那樣露了出來,一對烏黑蜿蜒的眉、亮若星辰的丹鳳眼、挺直的鼻樑,以及薄厚適中的嘴唇,白玉般的容貌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院子裡的人。

  「嗨,小妹妹,好久不見了。」那人見徐瓊席地盤膝而坐,這樣不太美觀啊,不過,小孩嘛,要求這麼多做什麼。

  來人的長眉挑了挑又放下,嘴角揚起幾分笑意。

  「你是誰?太無禮了,我家的牆頭是你能爬的嗎?我家小姐又是你能隨便叫喊的?」貞娘已經爬了起來,叉著腰橫著眉喊道。

  「你這婢子,我和你家小姐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萬玄說道。

  「有你這麼說話的?看我找人把你打出去。」小小年紀竟然老氣橫秋,做賊的比主人家還凶,這還有天理嗎?

  這要是說出去,一定沒人認識這時的貞娘,她罵得比潑婦還要潑婦。

  「你身邊的丫頭一個個都這麼凶悍嗎?」萬玄向徐瓊抱怨。

  「對惡人不必要客氣。」徐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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