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萬歲,萬萬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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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那老頭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麼費力?」他撇了撇嘴。

  「尊師重道是基本的道理,夫子待我這個學生真心誠摯,授業解惑,我能回報他的不過一二,有什麼不對?」

  「你就這麼容易相信人?真是一個不懂人心險惡的小丫頭。」他嗤笑。

  她選擇沉默,話不投機。

  如果為人都要步步為營、處處算計,憤世嫉俗又什麼都看不過眼、目中無人,他自己的日子難過,那別人還要不要過?

  自然,她也不真是一個天真的十歲孩童,她知道人心建構在利益上的爭奪有多慘烈,她也是有底線的,如果一個人沒有底線,很容易被人搓圓捏扁、吃干抹淨而屍骨無存,但是,她也不會因為這樣便視眾生為敵。

  見她面上不喜,萬玄也打住不說。

  她看著就是個散發溫暖氣息的小姑娘,本以為她好說話,不想這麼個小姑娘也有脾性,還挺有主見的,不賴嘛。

  他萬玄,別的優點沒有,最多的就是耐心及擅長謀劃,有手段有謀略又不失原則,否則,這片江山是如何打出來的?

  這會兒的他有求於人,身段不算什麼,委婉也不算什麼,他不在意過程,只看結果。

  他向來予取予求,恣意妄為,然而,一生猖狂卻換來如此淒涼。

  為了她這副「藥」——是的,他不相信什麼羈絆之說,女人於他而言和毒蛇無異,躲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有其他感覺?所以,他把她當解藥看,只是,幾番打交道下來,她也不是那種尖酸刻薄、脾性暴躁、愛搔首弄姿或算計他人的女人,性子雖然有些擰,卻很明理。

  和她相處並不難受,甚至談得上是自在。

  週遭只剩柴火劈里啪啦的燃燒聲。

  「為什麼不說話?」看苗頭不對,他語氣淡淡,「莫非我說錯了什麼?」

  「憑什麼你問我就要回答?」奇怪了。

  他微微淺笑,美好的唇不自覺勾起弧度。

  這是孩子該有的魅惑笑容嗎?

  一旦長大之後,該有多致命啊?

  徐瓊見了,一顆心怦怦跳個不止。

  「我的生辰快到了。」他說道。

  她又朝爐口放進兩把柴,松木柴使得空氣都瀰漫著松香,只是聞久了會嗅覺疲勞,久居芝蘭之室不聞其香就像這樣。

  「生辰?」

  「對啊,你會給我什麼禮物?」

  聽起來怎麼好像她欠他似的?

  「還沒想到嗎?不打緊,我讓你打個欠條,過兩天,你窯裡的東西燒出來了,讓我挑一樣就是了。」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完,他居然還萌萌地微笑。

  徐瓊心想,幸好他是男子,如果是女兒身,不曉得有多少女子見了不免要羞慚。

  「憑什麼,我們家大姑娘又不欠你的。」一旁的春娥嘟囔著,非常打抱不平。

  人可以有多過分,看這個小傢伙就知道了,索討禮物還要人家打欠條,這比較像流氓地痞勒索吧?

  最好他是真的缺小姐的陶器用啦。

  「你這丫頭懂什麼,沒聽過長者賜、不可辭嗎?你們家大姑娘大我幾歲,她送我生辰禮,我當然要笑納。」

  還長者賜呢,小姐的年紀又不是能當他娘親、當他祖母還是嬸娘之類的長輩,兩人就差那麼點年紀,簡直是胡謅。

  之前是誰心不甘情不願地叫著小娘子,連聲討好的「姊姊」都叫不出口,現在又變成長者了,呸!

  徐瓊沒生氣,眼前的男孩就像在跟她討糖吃,她手上有,給他就是了,基本上只要不是侵犯底線的事情,她不會小氣,「不要緊,窯裡的東西多是碗盤,不值什麼,你喜歡的話,儘管挑就是了。」

  只是一些泥塑的東西,讓人心意滿足卻不值錢,他想要,也沒什麼不可以給的。

  「那就說定了,兩天後,我來拿。」他伸了個大大的瀨腰,施施然地離開了。

  這座窯雖說燒錢,不過若沒點真本事,誰敢攬下這種活?

  也就是說,他可以稍微期待一下這女娃兒會燒出什麼東西來嘍。

  「大君,府裡什麼好寶貝沒有,為什麼您非要那位小小姐送生辰禮?不過是一個從四品官的家眷,那位小小姐又不算掌家,能拿出什麼讓大君滿意的禮物來?」踏出徐府,浮生馬上把心裡的百思不解倒出來。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在大君的府裡,隨便一項家用擺設都是前朝骨董,就連個鹽巴罐子也不是徐府這樣的人家用得起的。

  萬玄瞥了他一眼,不慍不火的,卻看得浮生出了一身冷汗。

  「我就是想要。」萬玄的聲音像一片飛捲雲,沒入空中。

  第六章 難得的生辰禮(1)

  兩天後,天青如洗,萬玄閒庭信步來到徐府。

  這回,他雖然仍是從角門進來,不過門房不攔他了,顯而易見是收到小主子的命令,知道他今日會來。

  還有,他每回的打賞要不是幾錠銀錁子就是金葉子,門房被驚壞了,悉數送到小主子面前。

  小主子卻笑笑說,他要給,就收下來吧,這就是門房的福利啊。

  所以,門房就很大器收下了打賞。

  萬玄穿過垂花門的時候,徐瓊正專心端詳著出窯的器物,她用了兩天將窯溫降下來,窯裡的器物被她小心地撤到外面的隔間架上,整齊有序地排列著,每個隔間架皆鋪上了細絨布,為的是防止碰撞,可見她對這些瓷器之重視了。

  幾摞素三彩瓷大碗和斗彩葡萄紋盅,幾隻茶壺,幾套茶杯、杯盅和杯蓋,種類不算多,但是稍微對瓷器有點研究的人都知道,這幾樣瓷器可不簡單。

  就拿斗彩來說吧,所謂斗彩是將釉下青花和釉上彩相結合,十分爭奇鬥艷,在燒製的時候要先勾畫輪廓的青花再填充色彩,以低溫二次燒成。大創朝的斗彩還叫「五彩」,這時候還生產不出釉上的藍,想要藍色就必須依靠青花,眼前這一套斗彩葡萄紋盅便是等著填充色彩、二次燒成的半成品。

  這年頭的瓷匠們還沒研究出藍釉,但是她徐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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