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只巴掌大的小狗離栩栩如生還有些遠,但是,誰能對一個玩泥土只有兩天的阿茂說這小狗還欠缺什麼呢?
沒錯,這些天,她的身邊還多了條小尾巴,就是不請自來的阿茂。
他是突然出現的,想當然耳,他想避開他娘和貞娘的眼睛並不是什麼難事,兩個輪流看顧他的人都領著差事,一個不注意他就能跑不見,只是沒有人想到他會跑到徐瓊這裡來。
「大姑娘,你說有好玩的會叫上我,你看你玩得一身都是泥巴,卻沒有叫上阿茂,阿茂不想討厭你,可是,你說話不算話,你黃牛。」他看著身著裙兜、上頭又是泥又是釉色、雙手忙碌著將上了釉色的素瓷碗從釉桶往外撈的徐瓊,一臉的受傷。
徐瓊用尾指撩起一綹往下掉的髮絲。
原來阿茂想玩泥巴啊。
行,府裡泥巴多得是,隨便他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阿茂終於開心了,玩得很起勁,有時她都歇了,他還待在泥堆裡。他不笨,只要教他點什麼,他吸收得比海綿還要快,隔天就會來獻寶,想要得到誇獎。
幾天過去,徐瓊看得出來阿茂對陶車情有獨鍾,於是告訴他,瓷器進了窯中,只要把樁師傅把窯口顧得好,瓷器就會燒得像光華柔順的漂亮仙女一樣,於是,他先是拉了小凳子坐她旁邊看她如何加柴火,等她離開座位,他就霸佔那個位置不起來了。
她起先沒太留意,看著他專心注意火光,該添柴的時候竟然絕不少添一把,該抽柴的時候也絲毫不猶豫。
她這下子可是驚喜又訝異了,這算是無心插柳嗎?會不會是她意外撿到一個有天分的把樁師傅?
不過,她也怕阿茂只是短暫的一頭熱,於是又試了他兩回,結果還真的不是,她滿意到不行,如果他能顧好每一趟窯都不出錯,有七到八成的成功率,那麼,她得考慮開工錢給他了。
至於她給夫子的壽禮,鍾先生十分歡喜,雖然直呼太貴重,卻又不掩得其所好的喜悅,看來,那個小正太還真挑對了禮物。
她稍稍分神了一下,似乎有好幾天沒見那個小正太了,他怎麼了嗎?
揮去不該有的胡思亂想,工作分神可是大忌,繼續凝聚心神。果然,上了釉色又入窯的二次低溫產品真的燒出她想要的霽藍、雪花藍、天藍和孔雀藍,各色不一樣的藍、讓人耳目一新的藍,滿滿的藍叫人愛不釋手,躺在大盤中央的春蘭秋菊夏荷和冬梅,不只有畫龍點睛之效,更是大大增加瓷盤的可看性。
這四色大盤是她用來試水溫之作,能不能入別人的眼,她也沒把握,但若是不試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啊。
「大姑娘,這麼漂亮的盤子到底是怎麼燒出來的?」春娥驚訝不已,連碰一下都覺得是褻瀆,只敢遠遠看著。
「你不是從頭到尾都瞧著嗎?」
「人家這是讚歎嘛。」大姑娘就沒看到她眼裡的都是崇拜嗎?
徐瓊把四色大盤放進讓木器行造的四層包銅鋪錦布方盒裡,這麼一來,就算放在馬車上或是提著行走,都能穩妥確保瓷盤不會受到任何不當碰撞而產生瑕疵了。
「捧好,我們要出門。」她解下慣穿的裙兜,放到架子上。
「出門?我們要去哪兒?」
「娘給我的私房裡有間鋪子,這陣子我忙,也是時候該去瞧瞧了。」徐瓊攏了攏髮絲,基於禮貌,還是先換件乾淨的衣裳吧。
春娥不禁訝然,大姑娘這是要去巡鋪子了?方接手的那一陣子,大姑娘一直不聞不問的,怎麼這會兒想到這件事了?
第七章 收穫第一桶金(1)
徐瓊回到房裡換了出門的衣裳,將自己梳理整齊,雅致的藕色衣衫、同色襦裙與香色繡鞋,略一思索,她拿下鬢邊的白絨花,放在褚氏的牌位前,「娘,女兒要出門去辦事,不好帶著這花,就先寄在您這兒。」雙手合十誠心行禮之後,知會了馮嬤嬤,她便帶著阿青和春娥搭著馬車出門去了。
婺州城的熱鬧並不亞於任何一處江南城市,行人如織,有青布長衫搖扇而過的士子,有秋衫爛漫嘻笑遊街的閨閣女子,也有巷弄裡笑鬧的小童和做著針線看顧孩童的婦人,街市有河道川流而過,花枝樹影蕩漾在水上,也蕩漾在搖櫓擺槳的河溝裡,一副生動的市井生活志。
聚珍堂並不是很顯眼,位在巷子和街道的三角窗處,旗幟招搖,雖然人潮不少,也有進出的馬車,但進去的人雙手空空,出來亦然。
這可不是好現象,難怪收益稱不上好。
當然了,徐瓊也理解珍玩鋪並不是人來人往的菜市場,隨便買把大白菜就能達成交易,但是也不應該這麼慘淡,原來,娘親也有不擅長的事。
她哪裡知道,褚氏想留給她的絕對不是這些虧損的鋪子,而是更多、更好,真正能賺錢的,但是人生就是這樣,安排歸安排,人這一口氣沒有了,再多的苦心經營又如何?
幽靜清雅的店裡擺設不多,見到有人上門,身穿繭綢袍子的李掌櫃一臉笑容迎上來。
原以為上門的是客人,看清來人的面容之後,李掌櫃肅容了,「小姐?」
「李叔。」
在喪禮中,這位李掌櫃有來弔唁,也和她說過話,那時,她只模糊知道他是跟著母親陪嫁過來的陪房,替母親管著鋪子,想不到就是這間聚珍堂。
李掌櫃將她領到後面的小廳,讓夥計上了茶,這才端立在一旁。
「李叔,您也坐吧。」看著簡單大氣的桌椅,這間小廳顯然是李掌櫃平常記帳看帳、休憩的地方。
「謝小姐。」他是有閱歷的人,也不推托,道了聲謝才側著身子坐了半張椅子,顯得有些拘謹恭敬。
「娘過世後,把這間鋪子留給了我。」她開門見山。
李掌櫃心裡一跳,只遲疑了一下便道:「小姐能接手聚珍堂,老奴總算放下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