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驥不動聲色地跪拜,正要退出御書房,蕭德妃又開口了。
「皇上不是也宣了徐長規進宮?他應該已經在外頭等了,不如先聽聽他的解釋……」她維護的意圖十分明顯。
皇帝揉了揉鬢角,朝身邊的小太監說:「去跟徐長規說……」
容子驥只聽到這裡,猜得出皇上對徐長規接任監正之事已經存了疑慮。
第3章(2)
心裡才這麼想,還真是說人人到。徐長規迎面走來,見到鳳翔侯也奉詔進宮,臉色微微一沉。「見過侯爺!」
「徐大人不必多禮。」容子驥溫文地道。
「侯爺已經見過皇上了?」他可是很清楚鳳翔侯反對自己接下監正一職,想必今日進宮也是為了此事。
「自然見過了,不過……皇上此刻正要歇息,徐大人恐怕是白跑一趟了。」
此話一出,果然見到對方臉色都變了,容子驥一臉無辜地關心。「徐大人哪兒不舒服?天氣這麼冷,可要多多保重。」
他可以肯定鳳翔侯絕對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而且不會是好話。「不……」
這時,小太監走了過來。「徐大人,皇上有旨,讓你先回去。」
容子驥唇畔旋即揚起一道若有似無的嘲謔笑意,可以想見他的臉色有多麼精彩,正要舉步,又被對方叫住。「侯爺請留步!」
「徐大人還有事?」容子驥不動聲色地轉身。
徐長規兩眼彷彿要看穿他似的。「下官一直沒有機會跟侯爺請教,聽說侯爺曾經獻給皇上一張在地藏王菩薩廟裡求來的護身符,讓皇上得以好眠,也不再聽得到那些鬼魅的叫喚?」
「確有此事。」看來對方發現了。
「如此靈驗的護身符,下官自然當面請求皇上讓下官開開眼界,然而下官對於上頭的符座、符竅和符腳的寫法和格式卻相當眼熟,可以肯定與下官出自同門。」
徐長規直勾勾地瞪著他。「侯爺可知寫符之人是誰?」
莫非是其他師伯或師叔所收的徒弟?只是有此功力之人早就死了,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
「此人在數年前已經過世了,恐怕沒人知道他的來歷。」就算師父還健在,容子驥也不會承認自己就是王朔的弟子。
他佯歎一聲。「真是可惜。」
容子驥心想徐長規就算看出是師出同門,也萬萬猜想不到對方是誰。
「下官還聽說侯爺夫人近來出盡風頭,不少名門貴族遞上帖子,想要邀請她上門喝茶,都還未必見得到面,也因此引來不少怨言。」徐長規對於看上的兒媳婦被搶走,至今耿耿於懷,都是鳳翔侯突然插手,才壞了他的大事,德妃娘娘也不禁怪罪,不過還有機會,眼前只有耐心等待。
「賤內只是單純地想要幫助別人,加上婦道人家又不懂得應酬,就怕說錯話會得罪對方,才不得不予以婉拒,讓徐大人見笑了。」容子驥言談舉止中沒有貴族慣有的高傲氣焰,令人抓不到把柄。
徐長規拱手。「侯爺太謙虛了。」
「是徐大人客氣。」他完全不擺架子。
直到兩人各自坐上轎子出宮,容子驥才收起溫雅的笑意,用扇子輕敲著下巴。
他不是看不出徐長規對監正之位勢在必得,肯定還會使出其他手段,但自己一時又很難想到其他適合的人選,確實棘手。
外頭的雪雖然停了,不過路面有不少積雪,其中幾條街道更是尚未清理完畢,難以行走,轎子不得不繞遠路。
正在閉目沉思的容子驥突然心血來潮,倏地掀開眼皮,似乎感應到轎外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他低喝一聲。「停轎!」
轎夫連忙將轎子穩穩地放在石子地上。
容子驥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某個地方,不過在旁人眼中,那兒不過是一面土牆,什麼也沒有。「你們都在這兒等著!」
他走進土牆旁邊的一條小巷,穿過巷子,來到民宅最密集的地區,最後走進一處荒廢多年的四合院,這裡應該曾經失火過,牆面上還留有焦黑的痕跡,屋頂也塌陷一塊。
當時被燒死的人無人祭拜,一直流連在原地,它們似乎感受到容子驥的力量,全都不敢靠近。
他踩過厚厚的積雪,來到院子中央的大樹前,大樹外觀完好,並沒有受到大火波及,他低頭看著地上,半晌後,便在附近找了幾片破瓦,就這麼往地面下挖。
當積雪挖開之後,接著便是土壤,他手指都快凍僵了,這時不禁後悔沒有把阿舜帶出來,又再往下挖了幾寸,果然出現一隻隻剩下骨頭的手掌。
「……你們就埋在這下頭?」容子驥看向他的左側,若是平時,他絕不會理睬,但它們身上冤氣太重,很難視而不見。
兩道若隱若現的身影無聲地點了下頭。
容子驥抬頭看了下眼前這座半毀的四合院。「你們不是原本住在這裡的人?」
它們用力搖頭。
見它們死時約莫三十左右,正值壯年,應該不可能病死。「那麼是誰害死你們的?」
它們頓了下,還是搖頭,然後朝容子驥跪下。
「你們無法開口說話?」看來殺害它們的兇手精通陰陽術數,事先封了它們的口,就算變成了鬼,也不能為自己喊冤。
它們一臉哀傷地點頭。
接著,容子驥左手三清指、右手劍指,以劍指比向其喉,口念開喉咒七遍,念畢後,輕喝一聲。「法咒開爾喉,何冤何怨速報於我!」
才剛念完,它們已經可以說話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見對方穿著「官服」,便這麼稱呼。
他淡淡地糾正對方。「不是大人,而是要稱呼一聲侯爺。」
「侯、侯爺!」它們沒想到對方會是如此尊貴的身份,自己的冤屈終於有機會平反了。「求侯爺為小的主持公道!」
容子驥兩手背在身後,睥睨著跪在眼前、有冤難伸的兩縷亡魂。「要我找出殺害你們的兇手當然可以,不過得要付出代價……」
兩「人」點頭如搗蒜,一口答應,無論要付出何種代價,它們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