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附和丈夫的意見。「媳婦也認為這麼做最好。」既能保住容家的顏面,也是懲罰,兩全其美。
「不要趕我娘走……」秀英哭喊。
陳嬤嬤馬上跪下。「老太君,這些罪名都由我一個人扛起,和三太太無關,我這就去官府自首……」
「對!就讓陳嬤嬤扛起所有的罪名,事實上也沒錯,作法害人的是她……」老太君露出喜色,心想這是最好的辦法。「三郎,你向來心地善良,就不要再追究,相信你爹和你娘也不希望一家人鬧得不愉快。」
容子驥對祖母這席似是而非的話並不覺得意外,為了不讓家醜外揚,祖母確實有可能選擇息事寧人,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還真是讓自己猜中了。
「善良?奶奶,若不是為了抓到兇手,孫兒又何必扮演這種溫弱無害的角色,孫兒老早就厭煩了。如今為了容家的顏面,還打算包庇這個女人,你們可以當作沒這回事,我可辦不到。」容子驥輕嗤。
秀英泣不成聲地哭道:「三郎堂哥,我求求你,請你原諒我娘……」
容子驥依然不為所動。「這世上有很多事是無法原諒的,何況這個女人心狠手辣、執迷不悟,而且一錯再錯,從來不知反省,更是無法饒恕。」
「三郎,就當我這個做三叔的求你。」容永華為了妻子,低聲下氣。
江氏連忙朝程瑜陪笑臉。「侄媳婦,你快勸勸三郎,這麼做全都是為了容家的名聲和顏面,要他忍耐些。」
可惜程瑜選擇站在夫婿那一邊。「殺人是犯法的,本來就應該接受懲罰,否則那些枉死的人豈不是太可憐了?雖然已經死了,它們還是會感到痛苦,無法得到解脫,只因為你們看不到,所以無法體會,但我從小看到大,也就更加無法原諒。」
「盧氏……」容子驥語氣輕蔑,也不再稱呼她一聲「三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也不需要什麼生辰八字或是頭髮,就可以要你死,但你不值得我親自動手,既然自尊和面子對你那麼重要,我就等著看你如何苟活在眾人的眼光之下。」
盧氏全身顫抖,不禁看向在場的人,包括奴僕在內,全都瞪著她看,眼底不再有尊重,反而充滿懷疑及鄙視。
我只不過是想要討回面子,並沒有做錯!是那個女人先背叛我的!
她心裡這麼喊。
可是為何是她站在這兒接受審問?
為何被視若蛇蠍的是她?
他們看著我時,都在想些什麼?是不是認為我很可怕?
「我不要……我不要……」盧氏想到下半輩子都得不斷猜測別人的想法,擔心別人在背後說她的壞話,活在眾人的指指點點當中,那是她這一生最恐懼的事。
她驟然拔下頭上的簪子,刺向自己的心口,距離最近的容子驥沒能阻止,或許也是不想阻止,只是看著盧氏選擇自我了斷這條路。
現場驚叫聲此起彼落。
秀英哭喊。「娘!」
「你這又是何苦?」容永華抱住渾身癱軟的妻子,雙雙坐倒在地,他試圖堵住從她胸口冒出的鮮血,可血還是不斷流失。
「娘……」秀英爬到盧氏身邊叫著。
陳嬤嬤槌著胸口,當年若不幫她害人,今天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相公……」盧氏微微掀開眼。「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容永華淚流滿面地回道:「你確實是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是嗎?」她不該自尊心那麼強,更不該把面子看得那麼重,不只毀了一段姊妹情誼,也毀了自己。「那我親自……去地府……跟大伯和大嫂……請罪……」
說完,盧氏緩緩閉上眼,也嚥下最後一口氣。
程瑜親眼目睹盧氏的魂魄離開身體,表情木然地瞅了丈夫和女兒一眼,這才一轉頭便消失了,心裡也只有深深的遺憾。如果三嬸的個性不要這麼倔強,當初也有人適時開導她,幫她度過心裡那道坎,就不會走上歧路。
花廳裡只剩下容永華父女的哭泣聲,以及老太君的歎息。
容子驥臉上無憂也無喜,只是漠然地看著。
之後,老太君並沒有真的讓陳嬤嬤去向官府自首,只是要她立刻離開京城,別再回來,畢竟官府追究起來,說不定會把盧氏的死也牽扯進來。
而盧氏的死亡,對外一律宣稱病故,老太君更交代下去,不准任何人透露半個字,否則杖責一百大板,總算把這段家族醜聞壓下去。
第7章(1)
容府辦起了喪事,氣氛低迷。
按照禮數,程瑜自然要到蘭院去上個香,雖然容永華相當明理,並未有一絲責怪之意,而養病中的容子敏則是悔不當初,認為自己害死母親,原本他的性格就軟弱,如今更是天天鬧著不想活了,這一切讓秀英顯得更加不友善,似乎當他們夫妻是仇人,程瑜不想跟她計較,只能摸了摸鼻子回來。
整座容府異常安靜,上頭的主子安分不少,沒鬧出什麼事來,下頭的奴僕自然也戰戰兢兢地把自己的事做好。
老太君的舊疾又犯了,一會兒頭痛,一會兒喘不過氣來,天天喝著湯藥,躺在床上唉聲歎氣,口中嚷嚷要老天爺快把她收了。
「……奶奶還可以活上好些年,如今養好身子要緊。」容子驥從祖母的面相來看,時辰未到,就算想早一點解脫也辦不到。
老太君讓江氏扶坐起身,喝了兩口湯藥後就喝不下去了。「三郎,如今你三嬸人也死了,就別再恨她了。」
容子驥口氣很淡。「孫兒不恨她,只是不喜歡有人對自己的東西出手,既然敢做,就別怪孫兒翻臉無情。」
這話可讓老太君聽得一楞一楞的,她看了好久,確定眼前是她一向疼愛的孫子,可又覺得好陌生,他眉眼之間多了幾分疏離,連口氣都顯得淡漠,這還是她心目中那個善良體貼的三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