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錦!」
似錦喜笑顏開地喊著,「如意!」她朝如意的方向走了兩步,又趕忙回頭朝男子福了福身。「多謝公子。」
男子笑而未語,只是目送她像只蝶兒般朝另一個丫鬟奔去。
一會,人影已經隱沒在林木間,他尚未收回目光,身旁的怪石後頭閃出一個笑得賊模賊樣的男人。
「英雄救美呢,若凡。」李叔昂一身群青色繡銀邊錦袍,站在李若凡身邊,身形一般,疏眉朗目,笑時帶著幾分桃花樣。
「不難,有空就教教你。」李若凡似笑非笑地道。
「得了,要不是這丫頭合你胃口,你會動手?」李叔昂笑啐著。「要不要哥哥去幫你打聽打聽是誰家的丫鬟?」
「江家的。」
「哪個江家?」他更疑惑的是他怎麼知道。
「米商江家。」
「喔,那個江家啊。」李叔昂本是興趣缺缺,但像是想到什麼,不禁又摩挲著下巴。「要是那個江家,那小丫頭便凶多吉少了。」
常盤的米商江家可是出了名的荒唐家族,手上握著通州和徽州上千畝的良田,那春秋兩期的莊子收入可是高得教人咋舌,更別提其他林林總總的鋪子了。又也許是幾代都吃不空的家產,才會教江家人愈發荒唐,經牙人挑進府的丫鬟全都是上選之姿,各房各自挑完,最遲三天內抬為通房。
這倒也沒什麼稀奇,了得的是江家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父搶兒子的通房,庶子搶嫡子的妾室,甚至兒子搶老父的小妾都時有所聞。
甚至,在無月的夜裡,偶爾也會有人撞見江家的後邊角門裡抬出了丫鬟的屍體,隨意地埋到城外的亂葬崗。
方纔那小丫頭看起來也不過才十二、三歲,小美人胚子一個,巴掌小臉都快長開了,很快就會落進江家那票男人手裡,至於下場……那就難說了。
「你該在意的是江家會落進誰的手裡。」李若凡漫不經心地提點著。
「不管是江道還是江逸,都會是咱們的老主顧,沒什麼差別。」這幾日江老爺子病重,否則女眷們也不會一道進寺祈福,至於江家僅存沒被斗死在內院裡的兄弟都是同樣的貨色。
他只能說,一代不如一代,算了算,江家該是差不多要敗在這一代了。
「我倒是希望江道可以主事。」
「為什麼?」那個眼裡只有女人的淫亂傢伙能主什麼事?
李若凡懶懶地睨他一眼。「當然是因為江道主事,才能讓我一箭雙鵰。」他要利用江家替他辦事,最後再將江家給吞了,這絕佳的機會,當然得要江道拉他一把。
李叔昂緩緩地瞇起桃花眼,笑得賊賊的。「你這傢伙好壞的心腸,在佛門淨土裡滿肚子壞水,不怕菩薩罰你?」
「罪過罪過,我剛造了七級浮屠,菩薩不會罰我的。」李若凡煞有其事地雙手合十,隨即大步朝前走去。
「對了,剛才那個丫鬟你真不打算要?你不是最喜歡那種面貌姣好的小丫頭?」李叔昂快步跟上。
李若凡瞧也不瞧他一眼。「說錯了,喜歡讓小丫鬟扮成少年郎的是你。」
「好說好說,咱們兄弟的興趣總是相近,你若真不要,我可要把她弄到手。」光是想像那小丫頭扮成少年郎的模樣,他就覺得興奮,腦袋裡已經翻飛出數種可以讓江道把她交出來的好法子。
「讓我考慮考慮。」
「啐,別說哥哥不讓你,就等三天,三天過後你要是不吭聲,哥哥就要出手了。」少年郎般的小丫鬟啊,教他愈想心愈癢。
李若凡懶懶睨了他一眼。「變態。」
李叔昂收起心花怒放的笑。「誰變態?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你又哪裡比我好了,挑的丫鬟一個比一個年幼,我都不想說你了!」
李若凡掏掏耳朵,懶得理他。
江家主屋的後院裡,女眷聲勢浩大,哭聲震耳欲聾。
似錦一身素衣,垂斂如扇長睫,跪在主子身旁。餘光瞥見主子纖弱的肩不斷抖顫著,任誰都會以為主子哭得柔腸寸斷,悲不可抑,就連如意都噙著淚低聲安慰。但依她對主子的瞭解,主子抖得這麼厲害,應該是——
江麗瑤像是察覺她的注視,噙著快忍遏不住的笑不住地朝她搖頭。
似錦無聲點頭,順便拍拍她的肩,看起來就很像她在安慰哭到快斷氣的主子。
這一年來,她算是將主子的性子摸得差不多,說穿了,簡直就是一個不懂悲傷與挫折為何物的小姑娘。
江麗瑤行九,江家唯一的嫡女。千萬別以為主子是江家嫡女,所以江老爺子將她教養成養尊處優,不知何為愁滋味,這純粹是因為她天性如此。要知道江家可不是什麼尋常人家,這一屋子裡的爺兒一個比一個還不正常,成天斗自己人、互扯後腿,就好比江老爺子剛去世的那個晚上,江家二爺江逸就莫名其妙地在照雲樓被人給打破了頭,又莫名其妙的,這家產全都落進了大爺江道手中。
雖說按規矩繼承者自然是嫡長子,但江逸好歹也是嫡子,總能分得一份家業的,可惜,江老爺子的棺停在偏廳裡幾天,他就昏了幾天,沒能替自己爭取什麼,所以她懷疑後院另一邊,二奶奶哭得那麼賣力又自然,是在哭富貴夢一夜崩坍。
至於她的主子為何哭得這般假?說真的,這一年來她不曾見過老爺子走進主子的院落,要說兩人有多少父女情份,她是不信的,因此要主子掉幾把淚確實是為難,尤其是左手邊上大奶奶哭得恁地眉開眼笑,害她看得都想跟著笑,遑論她這個天生愛笑的主子。
是說,幾天前武平侯宋家托了保山上門提親,大爺和病榻上的老爺子都一口允了,如今老爺子病逝,主子的婚事恐怕得趕在百日內完婚,就不知道主子到時候還笑不笑得出來……她想,主子恐怕是把自個兒的婚事都忘了吧。
這婚事究竟會如何,誰都沒個底,眼前比較重要的是這場哭戲到底要怎麼熬過去……她的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