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令方琳狼狽的別過頭。
管萍將她的反應看在眼底,心頭那道原以為早已結痂癒合的傷口,此時卻不合作的又狠狠疼了起來,痛得她難以呼吸。
「好了,小萍,該回家了。」溫甫洋看不下去的出聲,一手牽著強撐住不哭的小女人,一手推著推車就要往出口走去。
「嗯。」管萍點點頭,默默跟在他後頭。
「等等!」方琳突地開口,語氣有些急促,「你——」
她心一動,懷著些許期盼的回過頭。
方琳望著她,情緒頗微激動,似乎想說點什麼,但紅唇卻只是不斷打顫,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
「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先走了。」真可笑,她還在期待什麼呢?管萍拋下話,便拉著身旁男人的手,逕自推著車子離開。
她走得很急,一心想在崩潰前逃離那令人窒息的空間。
「小萍。」走了好一會兒,跟在她身後的溫甫洋才開了口,「停一下。」
她沒說話,仍舊走她的路。
「管萍!」他使勁扯住她。
「做什麼啦!」沒法再繼續往前,她氣惱的回過頭,難得的對他發脾氣。
他瞧著她,輕歎了口氣。「你走過頭了,車子在另一邊。」
她僵了僵,半晌才擠出聲音,「那往回走吧!」
「等一下。」他沉聲道,「先聽我說句話好嗎?」
「說、說什麼?」她別過頭,不看他。
可他不讓她逃避,伸掌捧住她的小臉,硬將她轉來面向自己。
「小萍。」溫甫洋以少見的認真語氣對她道,「我希望你記住,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想,你永遠都是我們溫家最寶貝的女兒。」
她登時紅了眼眶,「甫洋哥哥……」
都快忘了,他是看著她長大的人,怎麼會不懂她的心結呢?
「那個女人不值得你為她傷心。」或許是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樣太過惹人心憐,讓他情不自禁的在她光潔的額間印下吻。
他多麼希望能為她抹去那些不愉快的記憶,讓她永遠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為什麼她還要出現?」管萍喃喃的道,「我都已經快忘記她了,為什麼她還要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呢?」
「忘了她吧。」他將她攬進自己胸膛,心疼的安慰,「當我的小萍就好,讓我一輩子保護你、珍惜你。」
「忘了她嗎……」她唇邊揚起苦澀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忘記,甚至,我寧願以為自己就是溫家的孩子,永遠不知道親生母親是誰。」
方琳本名管芳琳,確實是管萍的母親,不過她們母女已經很多年都不曾見面了。
方琳和張月芬過去曾是一對極要好的朋友,兩人年紀差了不少歲,社會地位又大不同,張月芬出身富貴家庭,而方琳的父親只是以打零工為生的工人,不過那並不影響兩人的交情。
張月芬大學畢業後,繼承了家裡的事業,並嫁給相戀多年的男友,而方琳則在高中時,憑著她出色的外貌進入演藝圈。
演藝圈是個充滿誘惑的地方,剛出道的方琳很快便與一位沒沒無聞的男演員陷入熱戀。十七歲,一個天真且單純的年紀,直到她懷了孕,想向男方提起婚事,才發現對方早有結搞十載的妻子與兩名幼子。
心高氣傲的她如何能夠忍受自己只是個第三者?因此她連懷孕的事都沒告訴對方,迅速與對方分手後,便決定去墮胎。
這事被當時已婚並生子的張月芬知道,張月芬力勸她生下孩子,甚至承諾替她撫養,好讓她能繼續在事業上衝刺。
方琳被說服了,於是她對外說是出國深造,實際上卻偷偷溜到美國,靠著張月芬的幫助,在半年多後生下管萍。
母女畢竟有緊密的血緣連繫,儘管恨著那男人,但當女兒出世後,天生的母性讓方琳無法放下自己的女兒。
管萍三歲之前雖然都寄住在溫家,但還是常能見到母親。
可隨著方琳在演藝圈越來越紅,身邊開始有不少媒體跟拍,令以清純玉女形象出道的方琳漸漸開始擔心害怕起來,特別是管萍長得和她越來越像,若是兩人站在一塊兒,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她們不是母女。
她費了好多的努力才在演藝圈闖出一片天,實在不想讓過去的錯誤毀了一切,
於是她開始不再去探望女兒,只每個月寄給張月芬十萬元,請求好友替她照顧小孩。
這舉動可讓張月芬氣壞了,她極疼愛乖巧敏感的管萍,對於好友竟對自己女兒不聞不問一事,非常不能諒解,於是兩個好友漸行漸遠,最後甚至不再往來聯絡,而管萍更已近二十年未曾見過母親。
「那你就永遠這麼想呀!想你是我爸媽的乖女兒,是我的小妹妹,我們是你唯一且永遠的家人。」他急切的說,只想見她重展單純笑顏。
他知道親生母親對她自小若即若離,以及寄人籬下的生活,讓她變得非常沒有安全感,所以她很乖很聽話,就怕會惹大人生氣。
她過去總認為,媽媽當初之所以不要她,是因為她不夠好,所以她不吵不鬧,受了委屈也不說,只希望有天媽媽能發現她變乖了,願意回來找她。
這讓他一直感到很不捨。
第4章(2)
「是啊,你說過我是你最疼愛的妹妹……」她輕聲複述他的話,心頭似乎注進了些許暖流,但又在同時感到有些刺痛,「可是,就算是這樣,你也不可能真的疼我一輩子。」
「誰說不可能?」他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哥哥疼愛妹妹,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會有不再疼愛她的一天。
就像先前雖然惱她企圖和母親連手控制他,可在國外的一年多,他仍時時掛念著她,擔心她在台灣過得好不好,甚至費心替她找尋禮物。
管萍這名字已變成他生命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他不認為有任何事能改變自己對她的疼愛。
怔怔瞧著他關切的神情,管萍知道自己應該為他的用心而感動,但此刻她只覺得胸口梗了滿腔酸苦。